随着獄卒按在枷项的手掌使力,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置有引雷针的行刑架下,看起来狼狈异常。

仙官们皆属司罰之神嶷山麾下, 对整套行刑的过程十分熟悉, 只见一人解开枷项, 另三?人以仙术将桎梏崇黎手脚的四根锁链与行刑架相连机括轉动声骤响,崇黎呈大字形状被徐徐吊挂上半空。

亲眼见证纠葛千年,不共戴天的仇敌陌路, 快意?之外?,不少观刑仙族也不覺心?生唏嘘。

而作为无數视线的聚焦所在,崇黎却浑然无谓。

蓬乱黑发?向面孔两侧滑落,他倏忽高高仰起头颅,望着近在咫尺的天雷,“哈哈”大笑出声:

“神仙寿与天齐,可天总有一日也会死去

“我不过早去一步,九泉之下,静候尔等!”

他一改圆滑伪色,狷狂的大笑无比刺耳,笑声却在触及督刑者的面孔时戛然而止。

“……”

喉结上下滚动两圈,堪堪从齿关深处挤出二字:“阿……烈晴?”

一方是?背弃的丈夫,一方是?被背弃的妻子。

御座之上,望见崇黎陡然失色的神容,九昭恍若不察道:

“时辰将至,烈晴仙官,便由你来监督行刑。”

“是?,帝座。”

烈晴轉身朝九昭躬身行完一礼,复对上崇黎剧烈颤抖的眸光,低声说道:

“……这是?你欠我的。”

轻飄飄的几字,蕴含着无數汹涌而复杂的情绪。

怨怼、仇恨、眷恋、畅快、痛苦……

最后回?归诀别的阒寂。

言罢,她不再看他,并起两指,仙力流转,迅然点亮了行刑架顶那根直指苍穹的引雷针。

起先?缓慢游弋的雷光,立刻从云端探出狰狞蛇形,对准下方的罪徒,蓄势待发?!

就在雷罚即将劈落之际,一道强横的魔气却横空而来,阻断烈晴输出的仙力。

九昭眉峰半挑,只见祝晏身影如电,快步穿过人群,径直来到御座之下。

他没有丝毫犹豫,撩起衣袍便重重跪倒在地:“帝座,臣愿替父受过。”

话音未落,他已“砰砰砰”叩首三?次。

再抬起头时,脸颊苍白如雪,那双总是?蕴着秾丽风情的翠眸里,此刻只剩下近乎破碎的哀恳。

他终究还是?来了。

九昭心?中并无多少意?外?。

到底是?血脈相连的生父,为他呕心?沥血铺路万年,祝晏来与不来,皆在情理之中。

她能理解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然而,理解归理解,法度却不容徇私,帝威更不容挑衅。

“不允!”九昭的态度强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法度昭昭,罪责自有其主,岂容私相替代?”

正?如九昭猜测祝晏到底下不了决心?,今日会有一半概率到场求情

她的回?绝,亦在青年的预料之中。

祝晏低垂颈项,视线落在坚硬反光的地面。

不见天内狱中,崇黎激动大骂、迫他离开的场景再次浮现。

那不是?怨恨与决裂,是?父亲在无望的境地之下,所能给予的最后庇护。

恩与爱,孝与忠,仿佛两座大山将人夹在中间,祝晏几乎喘不过气。

他已为她背叛了血脈、族人,以及應尽的责任。

如今……难道还要眼睜睜看着父亲灰飞烟滅,而自己?独活?

某种深切的、无法两全的绝望攫住了青年的呼吸。

或许,唯有一条路,方能偿还生恩,亦在九昭心?底……打下永恒的烙印。

喑然片刻,祝晏再度开口,眼中的犹豫被一种坚决的情绪取代:“天道公正?,法度昭昭,臣亦是?九尾狐族反叛三?清天的主导者之一,臣愿与崇黎同承雷罚刑责,请帝座應允!”

他一而再,再而三?违背旨意?,当众纠缠求情的行径,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