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夜色已深,您怎么过来了?”

当?夜,轮到丹曛职守。

她负手侍立廊下, 却见昏暗的遠處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不知怎的, 夜晚看书时, 突然回?忆起父神手把手教我写字的辰光, 所以想?来看看他。”

未着冠服, 九昭只穿了件杏子黄的薄衫。

天?风挡过, 裙袖满灌,仿佛娇嫩不堪攀折的蕊瓣。

自打成为真正拥有权力的储君,为显沉稳, 九昭的朝服常衣多选用赭红、深青、松石绿等颜色。

如今被明亮暄妍的色彩点缀着, 于烛影憧憧间?, 丹曛恍惚以为回?到了过去。

隐去“储君”这个沉重的名?头。

九昭还是那位身份高?贵,且无忧无虑的神姬。

她被神帝奉为掌上明珠, 千般疼万般爱,每走?一步路都蹦蹦跳跳的, 像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雏鹰。

可?那不疾不徐,泰山崩落亦不会仓皇失态的足音, 又很快将丹曛拉回?现实。

几个晃神,九昭已拾阶而上,站在她面前:“丹曛姑姑, 为我开门吧, 我想?进去独自陪陪父神。”

沿用的儿时称呼, 令年长女官的情绪在幻想?与?实情中来回?切换,最后无端心口?一软。

她屏退四周宫人,亲自为九昭打开殿门。

在对方抬步跨入门槛时, 忍不住低声关懷:“殿下,更深露重,今后漏夜出?行,记得多添件衣帝座未知何时才能苏醒,您是整个三清天?的主心骨,定要處处留意,好好照顾自己?。”

九昭转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好,我会记得的,丹曛姑姑。”

只是最能传递情感的眼睛被白绸遮盖,使这温情的时刻莫名?少?了些许人气。

……

那日捕捉內鬼的行动结束,九昭便?开启了三清天?內的神術禁制。

淡淡的神力威压流淌在空气之中,不必担心被人偷看偷听,九昭順势解开白绸。

她落坐床沿,用猩红瞳孔一寸一寸审视自己?父亲的面容。

失去醫術出?神入化的杏杳,纵有神力不间?断地支撑,神帝依旧日复一日地苍老虚弱下去。

躺在床榻上这个,两鬓白发丛生,眼角细纹如丝的男人,和她记忆里英姿勃发的父神相距甚遠。

九昭想?起两日前有醫官私下来禀,说南神王坚持为神帝输入神力,已出?现损伤神魂的迹象可?她不愿假手他人,还道自己?不善战斗,唯一身医術堪用,其他上神应当?存蓄实力,以待来日在擅长之处尽心。

南神王的付出?沉默,其背后萦绕着的情愫,更是无息无声。

父母恩爱的情状之外,陡然插入个无悔守護的第三者。

若放在从前,无论对方再怎么不求回?报,九昭眼底揉不得沙子,总会觉得膈应异常。

而今,她却生出?丝丝缕缕的同情和内疚。

静静坐了片刻,释放清洁术为神帝涤净躯体,又从头到尾,一点一点,细致地掖住翘起露出?空隙的被角。九昭混乱的心,在重复性的、不需要思考的动作,和涉及南神王的心绪牵引下,逐渐变得平静清明。

“每个人都会有外界不理解,但坚持做到底的事。

“南神王有。

“女儿也有。”

轻声说完,九昭扣住神帝的腕脉,尝试着分散仙识,进入他的身体。

或许因为九昭本就是自己?的半身血脉,昏迷中的神帝没?有一丝不适和抗拒。

九昭操纵仙识迅速游走?,远远查看一番被暂时封锁在下腹处,但如蛛网般朝四周不断蔓延的烛龙毒,又順着脉络向?上,朝位于额心,对神仙而言的灵台前进。

奈何顺利穿过颈项血脉,再往上,异物试图靠近灵台的行径,引发了神躯的被动反击。

它们不再是温和包容的,远比九昭仙识强大数倍的神识拧成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