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定定望着上方?,她思考了好一阵,才?明白?执念梦里,那些真实的兰祁和扶胥未曾说过的话源自何处他们是她內心墙壁的外部投射,是她連续经历情感和责任夹击后的自我怀疑。

那一声声令人无力招架的诘问,是她隐藏起来,不愿面对的现实。

在卸除所?有防备的梦境里,她忍不住将其拾起。

感情、责任,孰轻孰重

自我的意志,又该何去何从?

持续了几天几夜的高热,终究在体内留下?了后遗症,待九昭还要继续审视内心,那额头两?侧的脉络突突跳痛起来,打断了她无处释放的情绪。

九昭想要施力捂住,双手却沉重到仿佛绑了千斤顽石,根本不听使唤。

上次大病一场,还是四千五百年前她为兰祁呕出心口血的那天。

九昭直挺挺地躺着,等待那股僵麻感消解,同房顶的椽木大眼瞪小眼半天,倏忽想起,曾经在学?宫中听那些情窦初开的同修们叽叽喳喳聊天,说失恋就?如同生病,感情不深的不过像是吹风着凉,咳嗽几天就?会?好。而感情太深的,想要痊愈,须得去掉半条命。

这场高烧确实去了她半条命。

可醒过来,九昭发现自己依然没有痊愈。

四肢的绵软依旧没有褪去,她艰难侧过头,想呼唤大概候在门外的朱映绛玉进?来扶起自己。

可余光跃进?一道黑发黑衣的安睡身影,那张脸向下?遮在围起臂弯间?,九昭只觉又生了错觉。

“扶”

她情不自禁唤出那个梦里才?出现过的名字,沙哑的嗓音却将那人惊醒。

青冠下?的鸦发随着起身动作荡出一道摇晃的弧影,雪作的面孔在明暗对比中几近透明。

不同于扶胥的英朗俊挺。

那是一张叫人看过就?不会?再忘记的容颜。

九昭也不能免俗,因此更加怅然若失。

她的目光怔了怔,问道:“……怎么是你?”

祝晏精准捕捉到了这缕话里难掩的失望。

但他从来不做假设,也不会?耿耿于怀九昭设想中的陪伴着会?是何人。

残留困倦的桃花眼不过弹指恢复清明,他立刻端坐起来,顺手抚平被自己趴皱的床铺,轻声询问:“小姐醒了,眼下?觉得身体如何?您接连几日未进?水米,可要先?喝杯茶润润?”

没过脑子的话语问出口,迟钝几息意识过来的九昭深觉不妥。

幸好祝晏没有多问什么。

她言简意赅地说了个“茶”字,就?着祝晏的手啜饮几口。待喉咙里火辣辣的干涩缓解后,换了种更为妥当的语式:“怎么会?是你在这里,朱映还有绛玉呢?”

“小姐昏睡了五天,都是朱映姑娘和绛玉姑娘一步不离地守在床畔照顾,今天正好轮到我休息,看她们眼下?乌黑,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便代替她们来守一守。”

只是帮忙守一守,又怎会?守到睡着。

九昭观他眼下?,亦有两?抹不小的青黑。

纵使神仙被压制修为,会?和普通修士一样感到饿和累,也不至于这么脆弱。

她一向不喜欢分辩遮遮掩掩的言语,正想多问几句,脑海中忽然闪过前几日彻底昏迷过去前,三?人模模糊糊传入耳朵的对话看来是祝晏和朱映耗费了不少力量,才?治好了自己。

又要忙着修复登天阶,空闲下?来,还要额外消耗仙力。

难怪会?累成这个样子。

明明看着很机灵,在做好事?要不要留名的方?面却犯起了傻。

这种付出十分,连一分都不肯说出来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像谁。

当九昭选择正视神姬的位置,究竟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好处时,她便不再认为旁人对她的善意皆是理所?当然,她支起脖颈,勉力朝他颔首示意:“……谢谢你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救我。”

微弱的惊讶,在祝晏平静如死水的心间?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