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仙光尚遮蔽視野未曾散去,北境独有的浩浩風雪已然吹拂于面。

北境的地势多为?雪原山岭,放眼望去,除却人群聚居之处,俱是一望无际的白雪。

霜雪摧折,严寒冷冽。

居于北境的仙族,甚至会为?一年?到头难得的不落雪放晴之日,举办节日庆祝。

九昭为?放归极乐鸟而来?,没有特地挑选日子。

她在典籍上查阅过极乐鸟的习性,知道它们生?活在野外的族类,喜好啜饮沾染霜岩草气味的化?雪寒露,所以时常在霜岩草旁邊建巢栖息。

而霜岩草一向生?长在陡峭山崖间,她便?选择了風势稍小的山谷作为?落脚点。

天地旷大?,遍野皆是呼啸風声。

扶胥收敛了外散的神?息,如同一道漆黑的影子般立在九昭身畔。

若非垂手瞥见那抹玄色衣擺,九昭恐怕自?己会生?出被抛弃在风雪间形单影只的错觉。

她从儲物戒中,将?數十?个鸟籠取出。

甫一见到谷中山壁上迎风摇曳的幽蓝草植,极乐鸟们立刻用翅膀扑打籠门,发出兴奋叽喳。

想要坦诚胸怀,总要做些心理准备。

起先在常曦殿,有仆婢的簇拥,九昭尚能?擺着神?姬架势应对自?如。

此刻唯余他们独处,那股说不清的赧然和别扭又缚住舌喉。

她蹲下身去,打消了施术化?去鸟笼,将?极乐鸟一同放飞的念头,改为?用手一个个拨开笼锁。

晚上睡得好吗?

神?境勘悟还顺利吗?

谢谢你?愿意陪我来?北境。

昨天回去,本殿想了很多。

无數开场白在九昭脑海滑过,她手上的动作不觉放慢,拨了許久,才将?第一个笼门拨开。

栖息在其中的极乐鸟立刻扬着小脑袋探出笼来?,在飞离前夕,还用鸟喙蹭了蹭她的指节。

风雪中,倏忽响起神?术释放的窸窣声。

青绿华光自?皑皑一片纯白间浮起,托住九昭的衣衫裙摆,免其被雪水沾湿。

扶胥的体贴,令九昭半是意外半是欢喜。她停下双手,轉脸瞧他,发觉那高?大?身体也蹲了下来?,并不质疑为?何不适用节省时间的方法,只是不做声同她一起解开笼门。

于是,九昭又想起朱映的话。

也许朱映说得没错。

也许扶胥作为?臣子,自?小接受的教导便?是如此。

不可嫉妒,不可狭隘,不可对侍奉的君主产生?占有欲。

宽和大?度,不代表他不愛自?己。

她选择性地无視了昨日扶胥有关?愛人还是愛身份的诛心言语,将?极乐鸟放归完毕,又用仙术消融了白银铸成的鸟笼,才拍拍裙摆,面朝扶胥站起身:“我有心里话想对你?说。”

扶胥并不意外她会有此举:“殿下请。”

此刻,也顾不上探究青年与行为不符的冷淡言语。

九昭敛眸,用鞋底来?来?回回碾着地面,逐寸破裂的冰雪发出接近篝火噼啪的动静。

踌躇几息,她抬头注视他的双眼:“打从被生下来开始,我就没见过母神?。年?幼不经事的时候,我住在父神?的三清天,每日睁开眼,见到的只有那些沉默寡言的仙婢。

“后来?再?长大?了点,父神?为?我用神?力开辟了一处境阙,名为?离恨天。

“也是在那时,蘭祁以养兄的身份来到了我的面前。”

在扶胥还没到访,被绛玉缃璧伺候梳妆的间隔里,九昭以为?将?自?己剖解开来?很难。

回忆往事,回忆那幼稚不知天高?地厚的心。

再?转化?为?言语说出口,仿佛其中覆着万斤重力。

然而当真正?陷入往事,暂时只需专注自?身,而不用在意对方表情时,她的表达又逐渐變得顺畅:“父神?太忙,总是十?天半个月才能?抽空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