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未再停留,踅身跨了出去。
“阿韫,我有话与你说。”
解寅从她身后追上,说话时全无昔日清贵,倒生出一些与他不符的气质,好像连嗓子都软了许多。
沈韫不想再和任何人分辩,她清楚自己动摇不了父亲的决心,何必再费口舌?
“兄长不必劝我。有我这样一个毫不知足的女儿,父亲也是苦得很吧。”
解寅知她气话,并未接腔,只是直白地告诉她:“我来提亲跟老师无关,是我想这么做。”
沈韫一时微愣,住下脚步,仰头回望着他,半晌才问出一句:“为什么?”
承接清辉的深眸倏明倏暗,搭在沈韫脸庞像一缕炙热的夏风,带了些委屈的神色,“你当真不知晓么?”
他有双温柔诚恳的眼睛,这样对她言语时,让她一刹想到了另一个人。
柳伏钦向她示弱的模样,与此刻一般无二。
沈韫的心猛地搏动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阖了阖唇。解寅对她……怎么可能?
如果她不曾接受柳伏钦,也许面对解寅的陈情,她会犹豫,会斟酌言辞,然后以一个不伤人的语气回应他。
可是今时不同。
沈韫看着解寅,在他沉柔的目光中蹙起眉,攥了攥袖角,未几,狠心且冷酷地反诘他,“沈韫到底哪里好,蒙兄长如此错爱?”
她自称沈韫时,往往已经将距离摆得格外远了,眼下自贬的言行更似一把锋利的刃,将解寅的矜傲划得分崩离析。
他不想用施以援手的方式求娶沈韫,所以与她解释时,刻意隐去了三殿下的曲折。他对沈韫的心思是日积月累,早分不清究竟从哪一刻开始。
倘若没有三殿下,他兴许不会这么快与她展露心意。他知道沈韫的性情,他也一向是个不做无胜算之事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轻易提起。
无人启唇,廊下静得连气氛都无比锐利。
沈韫不想再纠缠于此,稍敛眉宇,重新低言一句:“沈韫有约在身,少陪了。”
那厢曹知肴在湘月楼等了许久,眼瞧楼下小厮已提前挂好风灯,似乎在迎接即将到来的暮色。
因着心头舒快,她没有即刻回府,终于在第三杯茶将入腹时见到沈韫。
曹知肴起身迎去,凤目里挑满愉悦,拉着她朝桌边落座,“你一向守时,今日却晚了半个时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复侧首打量她,仿佛面色不善,旋即攒容道:“你怎么了?”
沈韫抿了抿唇,不太想毁了她的心情,于是牵出一点笑意,故作松泛,“你不是有天大的欢喜要与我说?”
曹知肴哦一声,喜上眉梢,“对,我与汪常寿的婚事八成黄了!我昨日见我母亲一副舍不得的模样,说句大逆不道的,真是我头一回觉得如此快慰!”
又笑嘻嘻地把脑袋往沈韫肩上磨蹭,含笑道:“都是阿韫的功劳。”
在沈韫进门前,柳伏钦恰巧与许章霖从另一道尽头转出来,预备步入最里的房间,不防余光捕获到她,嘴角微弯,惊喜的心绪在他面上悠悠飘漾。
他与许章霖说了句什么,随后一路沿着回廊,走到沈韫方才进去的房门外,正欲叩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讶然的女声。
“什么!解寅上你家提亲?那柳……”
“你安静些,我正烦呢。”
“那你喜不喜欢他啊?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里面默了很久,才起一声:“他怎样都与我毫不相干。”
“你父母的意思是非得你嫁给他吗?”
“我还没去见过母亲,但是这件事,只怕母亲无法做主。”
“那你就用帮我的法子,同样用到解寅身上,让他知难而退,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他不是汪常寿。”
一门之隔,柳伏钦的脸色换了好几番,最终咬了咬牙,背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