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过去开门,让她进来。
一抬眼,即见解寅穿着一身蕉月色曳撒,肩臂上绣纹繁复,银白的走线在阳光下衬得他面貌清雅,晓月星辰,垂首望向沈韫时,目光颇有几分哄劝之意。
沈韫神情稍顿,到底没和以前一样同他问礼,轻轻推开他踱到沈璿案前,衣摆翩跹,口吻略显强势。
“这一切都是父亲安排的吗?解兄长不是说过他不愿……”
“你越来越放肆了。”沈璿开口钳断了她,起身绕出长案,威严的气势生生笼罩下来。
沈韫并不畏惧,反而有些滋长的恶劣在她骨中,一思及柳伏钦,她便觉得父亲此举霸道过甚。
前几日还松口不阻拦他们来往,虽她也知道,这份宽宥仅仅到此止步,但好歹还有时间,只要尽心思想,总有办法让父亲对柳家改观。
政见不合,又不是苦大仇深的敌人,凭什么要她因为父辈渊源承担她不该承担的结果?
沈韫很少有如此鲜明的脾气,更少将规矩摒弃一旁,今日之事是打在了她的七寸,焰火难熄。
沈璿瞧她不肯退让的样子,其实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可惜宦海沉浮,他行事须得谨慎小心,再三忖度,避开一切可能的危机以助太子殿下。
故而此事,他在情感上是亏欠了沈韫,不免缓下气息,嗓音添着一许不由己的味道,“韫儿,并非所有事都是你以为的那样单薄,为父做的任何安排,都有为父的考量。”
他若偏向沈韫,大可以不顾开罪三殿下,简白地拒了他。但他没有,他不愿给自己树敌,又想顺势替沈韫承下婚姻。他的算计的确凌于儿女之上,可说一分真心也没有,却是荒谬之谈。
沈韫自然无法理解他的好意,扯唇轻笑了下,“您的考量?”往前近一步,“您的考量就是将自己的欲望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句话是僭越过了。
解寅心有不忍,脱口低唤了一声阿韫。
沈韫偏过身,眼神中有丝缕希冀定格在他脸上,“我说错了么?解兄长,你也不会同意的,对吧?”
他也有心慕之人,怎会甘愿成为父亲巩固自身的一枚棋子?父亲如此专断,当真能威压服众么?
“是我执意……”解寅甫一出言,沈璿就夺过话锋,“锐之不必说了。此事已定,沈韫你要怨便怨我好了。”
他沉下眉眼,目色复杂地凝着沈韫,“我生你养你近十七载,自认为没有一处让你受过亏待,凡是你想要的,我全都替你寻最好的送到你面前夫婿也是一样。”
沈韫闻言稍拢手心,又是这番为她好的言论,心下冷笑,“您总是这样。”
“总是用您的衡量来左右我,从小便教导我如何做才是对的,如何做才是在保护我。是,我承认,若我听您的,自然会活得轻松无虞,可是在您的阴影下,我永远无法得到我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
沈韫抬起头,她是不爱和父亲争执的,每次吵完她都十分难过,可是她与父亲周旋了那么久,他分明知道自己不愿嫁人,却还是强迫于她。
容色不由显出一抹自嘲,“您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您也从来不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