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眼前渐渐浮现一些过往, 努力斟酌后,还是奇声问了句:“你昨夜是算计好了吗?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带出广成殿。”
单是父亲看见倒没什么要紧,顶多被他训一训,申饬她不许和柳伏钦有更亲近的走动。但昨夜不止父亲在场,很多人都瞧见了, 以父亲与柳尚书一向不合的关系,难免引人猜疑。
正因如此, 父亲才会那般恼怒, 连她进门的礼节都挥去了, 上来便是发作。而柳伏钦与她陈情太过突然,还偏偏是在宫里,她是真的好奇柳伏钦这么做,是否与以前一样别有图谋。
他们认识的年岁太长,对沈韫来说,是认识了一辈子,中间发生的嫌隙数不胜数,一夕转变成这种交情,不是易事。
柳伏钦听出她话中玄机,觉得很不豫,他到底对沈韫做过多少恶举,竟叫她这样怀疑他的用心。
昨夜之事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一时兴起,莽莽撞撞地走到她面前。她不知道他历经了多少煎熬,有多少次想直接宣告他的慕恋,但是怕她拒绝,怕她疏远,这才苦苦克制未发。
与沈韫倾诉,说白了,于他而言就是一场赌局。幸好,他赌赢了,高兴得他半宿没睡,连何时提亲都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又一遍,怎么到了沈韫这儿,他的心思永远沾染别的东西?
柳伏钦一双眸子半点不偏地垂在沈韫脸上,说出的话略狭一些置气的成份,“你太高看我了,这种事我还需要算计?”
尔后顿了顿,长眉轻攒,“是沈学士与你说了什么?你要因为他回避我吗?”
沈韫被他问得微愣,轻轻抿了抿唇,移开眼,“我不会。”
想从沈韫嘴里得到一句温存的话,恐比登天还难。柳伏钦习以为常,径自给自己消气,没有言语,只垂首拢了拢被风掀高的袖管。
一时安静下来,偶尔能听见败叶簌动的声响。
“你让我帮你作的画,如何了……”沈韫启唇道,她拧拧指尖,眼神闪避,端是一副亏心之态。
柳伏钦的视线落在她不断屈扣的手上,眸光忽地一软,提及宫闱中的往事,谨慎地顾一眼四周,抑下声线。
“如你所料,那名宫女确实是汪贵妃身边的人。她还有一个哥哥,曾经效力于我长兄麾下,七年前,他为护长兄撤离,战死于北军围剿,此后长兄便一直对他的妹妹多有照顾。”
闻言,沈韫转回脸,“那她与汪贵妃?”
柳伏钦见她一下便将面上愧怍扔个完全,满是听故事的情态抬眼望他,心念浮动,有些顽劣地向她靠近一点,衣上熏的独特香味儿萦到她的身前,漾着几分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