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行衣坊乃是行内之首,来这儿裁衣裳的非富即贵,无人胆敢怠慢。沈韫方才坐下,便有人奉上茶果点心,她瞥一眼,仍旧支颐未语。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终是等不动了,遂直起身,把曹知肴扫兴地望一望,“你不是不在意衣裳如何,怎的许久连个料子都挑不出?”
曹知肴离得远,听闻她开口,头也没回,边挑边应一声:“反正都是要穿的,何苦委屈自己?”
“你就不怕贵人瞧你称意,愈看愈不愿放你走么?”
“不是有你吗?”
她含笑回身,手里枕着两缎锦料,向沈韫略抬了抬,“阿韫,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瞧瞧,顺便给我拿个主意,哪匹好看些?”
沈韫摇摇头,皆不满意的模样,随后朝楼外睃视一眼,见对面食店刚开,客人尚少,便捋捋仪容起身,冲她说道:“你先挑着,我去旁边买个糖火烧来,你吃吗?”
曹知肴对这类吃食并无太大兴趣,只说不用,喊她快去快回。
就在这条长街上,映着一家学子云集的茶肆,多半都是首阳书院散课过来的学生。
柳伏钦坐在门首一角,倒碗茶给沈延宥推去,盯了他半晌,终归忍不住问:“两个时辰不见,你便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到底是谁做的?”
午时他与许章霖被夫子喊去校对文章,没和沈延宥一起用饭,谁知恍个眼的功夫,出了书院他便成了这副德行,嘴角又青又肿,脸上还有两道破皮的痕迹。
在书院打架,不被夫子惩治比登天还难。可他伤成这样,书院里竟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看来是已经被人压下了。
“没谁做的,就我自己和后山那几条疯狗比划,大意罢了。”
沈延宥垂着眼,浓长的睫毛在眼眶的阴影里轻微扇动,扇出一缕矜贵又傲慢的味道。
柳伏钦看着他,不由一笑,唇畔噙着丝丝柔软的弧度,“你这嘴硬的样子,倒是有些像沈韫。”
话音甫落,沈延宥突然仰起脸,眸中似有起落,很快又匿下去,浮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你觉得我像姐姐?”
柳伏钦微怔,旋即不可察地皱起眉,嗓音一下子放得极低,“你怎么了?”
沈延宥未答,别过眼不去看他,逐渐平息一会儿心绪,声音才慢慢找回寻常,“伏钦哥哥,你说我等会儿归家,怎么才能不让他们发现我的脸?遮个兜帽?……不行,吃饭的时候早晚得取。”
说话间,重安暗觑主子神色,为了叫他开心,擅自叉了一块刚刚呈上的茶食,递到他嘴边,不防听他嘶一声,马上搡开,嗔怒道:“重安!你要造反呀!这么烫你拿给我?”
“我错了,爷,您别生气……那先尝尝这个?”又戳了另一块送进他的手里。
沈延宥懒得理他,仍旧冷着眼,一方圆案间顿时安静了下来,重安只好侍立旁侧,盼着三公子能与主子逗两句闲。
却不曾想,三公子没盼到,竟先迎来小姐。
瞧她带着微弱秋阳从茶肆外头走了进来,单薄的影子罩住沈延宥的半边肩,“谁弄的?”
似未料到她会这时出现,沈延宥愣了下,随即起身,“姐姐……你怎么……”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沈韫重复道。
沈延宥不吭声,她便将目光转投向柳伏钦,即见他摇首,眉宇间落满无奈的神情,隐约还掺杂了一抹忧虑。
沈韫调回眸子,注目皆是心疼的颜色,嗓音很轻,却裹声声低叹,“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等父亲见了,你当如何说?你嫌自己院里不好住,非要去厚知堂么?”
垂眼间,是一缕自嘲的笑意积压眼底,“姐姐教训得是。”
沈韫察觉他的异样,蹙了蹙眉,未几将手中的吃食摒到桌上,声线依旧轻柔,“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
周遭有湿冷的风浸润了他的嗓音,使人听了,心便随之一寒,“怎么,姐姐要帮我出气吗?如何帮?依姐姐的性子,断不会与人争动手脚,是凭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