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挑着眉峰,还待继续听他辩论似的,不由失笑,又恐他再追问女子、抑或长兄之事,于是敛容。
“好了,二哥还要去母亲那儿给她一个交代,你若无事,便多帮衬一下父亲,这几日他似乎格外辛劳,书房漏夜的灯我已见了数次,如此伤身……父亲不听我劝,你去吧。”
言罢不再多留。
柳伏钦从他的轻哄中隐约察觉出什么,冲着那道清逸的背影,脱口叫了声二哥。
分明感觉到他的身形轻滞一下,未几才转过来,和煦地望着他。
或许那目光太刻意,一霎让他想起这几日同样被他刻意减少的碰面,眸光落沉下去,良久才续了声:“没什么,父亲那儿我会去的,二哥放心。”
日暮的光线从槛窗照进,罩了半边长案,柳仲荀在案牍后抬起眼,瞧了门下将进未进的影子,丢笔往椅背一靠,招招手,“钦儿,来,爹有事问你。”
柳伏钦方才进门向他请安,继而接腔道:“父亲可是要问二哥的事?儿子还未理出……”
哪想被他打断,一边说,一边提步走到另张矮桌前,着一侧坐了,“你跟沈家丫头可仍旧不和?”
话落,柳仲荀指一指对面,示意他坐。
柳伏钦却有些不自在起来,父亲对他课业以外之事从来不多过问,而今忽然提起,且与沈韫有关,难免令人心疑。
“父亲都知道了?”他缓缓坐下,说的是他对沈韫的心思。
柳仲荀观他神态,浓眉稍聚,“看来那老匹夫说的是真的了。且容我想想……”
“哪个老匹夫?父亲在说什么?”
柳仲荀鼻梢微动,哼出一缕薄冷的笑,“沈景钰说要将他姑娘嫁给你,谁知道他在搞什么盘算?”
正思索着,有下人进来看茶,被他扬袖挥退,转而扭头对柳伏钦说道:“你这几日若无要事,不许私去沈府,更不许去见沈韫。”
沈璿那个老滑头,一肚子黑墨水,别说他愿嫁女过来,就是朝堂上少呛他两嘴都不见他舍得,鬼晓得在憋什么坏?
“沈学士当真如此说?”柳伏钦抬起眉。
那日在礼桥街,沈璿对他还是一副虚伪笑脸,好像查获他的意图却竭力阻拦,怎生到了父亲这儿,竟有如此转变?莫非沈韫……
“你听到我的话了么?”柳仲荀声息微扬,脸上淡淡不悦。
“知道了,父亲。”柳伏钦举目睇一眼案牍,想起二哥嘱托,“您最近可是在处理什么重案?二哥说常常见您漏夜还在书房,留神伤了身体。”
听言,柳仲荀仰唇笑了一下,松散思绪,适才招呼下人进来奉茶,“你二哥有心了。”
复抬眼望他一望,俊雅的面庞中泻出些伤怀又熨贴的情容,低声一喟,“钦儿若能早日入仕,便可早日替爹爹分忧。眼瞧着明年春闱也不远了,好生准备罢。”
翌日。秋风四起,吹着斜阳立在一张黄檀画案上,案面铺陈纸砚,一只凝玉般的手执笔勾形。
不远处,沈永端正身子坐于长榻,除却风拂动他的衣襟,竟是一动不动。今日他喊沈韫过来,便是要她替他做一副画。
沈韫稍稍搁笔,仰起脸,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瞧祖父愈显艰辛的模样,皱眉出声:“祖父您随意动,孙女画得了。或者您歇一歇?”
“无妨,你画。”
沈永淡淡望她,从那副单薄的肩骨里一眼望见从前,颇现风霜的眼睛微恍了一下,声色感怀。
“你小时候画得也好,虽比之现在不及,但你祖母在你笔下可真了……她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唯一一次就是跟我到了京师,我此回澄州想把她一起带着,韫韫,你等下找出来给我吧。”
关于祖母的一些回忆,沈韫能记清的不多,但她从小就爱给家里人作画,此刻听他提起,点了点头,把在父亲那儿未得到的应许转移到这儿。
“孙女也想去澄州,祖父,您就让孙女陪着您吧?好不好?”
沈永听了只是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