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不设单室,只有几排相邻的桌椅布在四边,除一面临水,其余三面皆可俯视街巷。
沈韫二人选在面对礼桥街的位置,随意要了壶茶,又挑了几个名称雅致的果子作佐。
不知哪里撷来一段香,引得她们偏望,就在此时,曹知肴抬手往楼下指了指,“那不是你弟弟吗?”
语气清清淡淡,却在下一瞬,陡然唱高几节嗓音,眼角眉梢俱染兴味。
“嗬,许润桃也在。他们几个这是唱的哪出大戏?瞧着似比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有趣多了。”
说着以手支颐,调整了一副看戏的姿势。
沈韫顺其所指凝去,目光在柳伏钦的身上停了停,转而收回眼,刻意地照向旁处。
静默一顷,曹知肴蓦然嗤笑了下,在那兴兴地讲着:“我一直觉得许润桃不会看上沈延宥,如今看来,我果然没有瞧错。她喜欢的”
“是柳三啊。”
这句话在她口中咬得又慢又长,致使沈韫听了,面上露出些难看的表情,分明心中不豫,语调却很平坦。
“我说延宥这几日怎回来的这样早,原是他没有再去许府的理由了。”
“你不高兴?”
“我有何不高兴?”
沈韫机警地扭过脸,平视曹知肴,在必要时立即藏其颜色是她这些年面对沈璿所炼之技。
此刻瞧她,清雅的五官没有任何不悦,以长姐的意态曼声道:“延宥的心意本就该放在值得的人身上,见他如此,我也算是放心。”
袖管下,一双柔荑虚拢,丝丝不明白的情绪游走其中。
曹知肴挑目盯着那片玉兰花纹,在沈韫的袖口生出点傲慢之态。
她稍稍仰唇,垂了楼外一眼,笃定地笑一笑,“本就不必担心,柳三绝对瞧她不上。”
二人说的却是两套不同的话。
沈韫颖达,自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韶韶是在调侃我?”
这种不知何起的调侃,令她莫名憋闷……吃醋么?她沈韫会吃谁的醋?
曹知肴见她眉眼含郁,急忙收敛性子,连道两声不敢,“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生气。”
适逢伙计呈来茶果,她讨饶地摸一碟,递到沈韫手边,“尝尝这个。”
“不尝了。”沈韫皱眉起身,扯下荷包扔去桌上,待出至长梯,面容间理不清明的情绪早被辉光照得了无踪影。
“你去哪儿?”曹知肴忙不迭捉裙而起,瞅一眼茶桌,到底跺了跺脚,苦着张脸朝沈韫追上去。
? 第 45 章
柳伏钦从柳府出来时, 心思仍留在羡竹苑,遂当沈延宥提议去礼桥街, 他并未思想便应下了。
现同乘而行, 沈延宥见他一言不发,只垂目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半张脸在斜飞入内的金芒下显得愈发清冷。
“伏钦哥哥在想什么?”
听他问, 柳伏钦方回转一些神思,声线在辉尘里震动着,飘渺迷离。
“我在想……二哥可是识破了我的伎俩, 为何我要走时,他无任何举动, 甚至都没喊住我。”
他今日对二哥所言俱自真心,但言语外的套路用在亲兄弟身上, 果然还是差了点。
二哥何等洞察秋毫, 他的每一个眼神、动作,他只怕都参透得不能再深。究竟是因为看穿他才不肯开口, 还是不敢信他?
“什么伎俩?你给长涣哥哥下套了?”沈延宥称奇, “瞧长涣哥哥平日模样, 可不好诳弄吧?”
闻言,柳伏钦抬头看他一晌,笑了起来,渐渐挺直脊骨,未答他, 反而有些故作兴致,“你既想去礼桥街, 可想去清平茶馆?”
清平茶馆是一个供人欢愉的好地方, 他初来此, 还是为寻沈韫。后来慢慢走得多了,总有几回能在里头碰到她,瞧她看得入迷,便忍住不敢打搅。
他不爱百戏,却似乎因为她,好像自己也能在这茶馆中找到一丝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