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正要进屋,闻言在门首立了一会儿, 脑海中浮现出种种古怪,不一时便悉数衔接起来。
今日沈延宥与她一同回府,听闻解寅到访便踅出去, 找了柳伏钦。复以满口胡言回她面前放肆,最终将她喊来后, 自己却不见影踪。
他如此行径,是在撮合她与柳伏钦么?
这一霎的认知让沈韫嘴边的笑蓦地僵滞, 忽然不想留了。
“怎么不进来?”柳伏钦瞧她杵在门下, 回过身来等她,“外面冷, 进来坐。”
沈韫压着袍缘的手轻捏了捏, 未几将外袍脱下, 走进屋里把它归置到一张椅背上,眼神有些闪避,“家中有客,我离开已是失礼,你就别害我了, 自己吃吧。”
她的声气平稳,柳伏钦却从中嗅出几分刻意, 挑动眉峰望她须臾, 在她将出门时把人喊住, “其实我有一事想拜托你,不如坐下来,听我说完再走?不差这一会儿吧。”
相仿的花样,沈韫已领受一回,此刻对他所言并不全信,但头也不回地走,总有些不太自然,好像是她想要掩饰什么一样。故而止了步,转背对他道:“你说。”
人还立在那儿,一身檀色衣裙承着火光,如海棠般明艳,脸上似也沾染些红。
柳伏钦明白她是又想逃了。
他眼色稍稍变幻,亦没往前,只定在原处向她启唇,“我想请你画一幅画,送给二哥。”
闻听此,沈韫眸光微动,果然撤去了那副随时要走的姿态,朝他近了两步。
“你这是何意?是长涣哥哥叫你来问我的?”
柳伏钦摇头。原本此事他不想告诉沈韫,但若不拿些什么套住她,跟她增进来往,只怕要叫解寅捷足先登了去。
他垂下睫,将那点私欲囚在眼底,转念思及正事,浓眉轻蹙。
“二哥自打北征回来,便成日困在府中,虽性子与从前无差,却不再出户。我自愿见他喜乐无忧,可真正见了,又觉得不该如此。以二哥的才华谋略,就该在疆场驰骋,而非甘心囿于朱门。”
他把自己圈闭起来,多年来一直让柳伏钦感到十分困惑,凭他对二哥的了解,他绝非一个脆弱自苦之人。可每当他想让二哥做点什么,他总笑得松散,全不放在心上。
一席话听完,沈韫的眉尖不由提起,目光浮着一缕晦涩的情绪,犹迟疑地张口:“在外人眼中,长涣哥哥所为许是自甘堕落,消遣光阴,可我没想到你也这样认为。”
柳伏钦抬目,笑了下,知晓她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却不急于纠正,反倒顺其问:“你觉得不是吗?”
暖光折烁,舔舐着他的绿衣,底下黑缎锦靴在静默中朝前踱了踱。沈韫看他意深的笑,额心愈发攒紧。
柳长涣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温润且坚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