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车厢,沈韫迎着晦暗望了会儿,不可思议地笑,“你这是恼了我?”
自她在画院接到他的火折子起,他便是一身别扭诡异,如今又如稚子一般,没理由地冷落她。
柳伏钦哼一声,淡淡的,却有举报不公的语调,“我为了你,辞了陪章霖武举练习的机会,你就嘴上‘欠我一回’便轻易将我打发了?在你眼里,我的种种究竟算什么?”
打从灿烂中长大的人,不论男女,皆有一些骄矜缚在身上,尤其是像柳家这样的门第。自小呼风唤雨惯了,哪怕受父母拘束,照旧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自己的心意被人忽视,岂能忍得?
但归根到底,今日是他不请自来,怨不到沈韫。
他挪转下颌,渐次坐正了,不等她答,便荡着飘渺的声线呈至沈韫耳畔,犹似夜风了无痕迹地刮来,“罢了,当我没说过。”
“你最近……”沈韫敏觉地停住手,靠在车内认真打量,默想片刻,眸中浮现一缕试探,“你最近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和你以前很不一样。”
兴许以前也有,只是她从不留神,全当柳伏钦是个避之不及的冤家,每回见了都以互呛收场,哪会记得一些他不露痕迹的谦让。
好巧不巧,柳伏钦被她说得心震难平,好似一抹亏心即将剖露,耳廓有些熏红,幸而暮色压制,才使他强装从容地斜牵嘴角。
“笑话,我关心你,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些。我不过受人之托,不敢令她失望而已。”
沈韫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以为忤,理智地认为他是在气她推了自己鲜少发的请帖,丢了面子,不爽快。
当下思忖一番,深静的眼在马车内挑起一丝波澜,“灯会你若等得,我后半程可去找你。”
左右她与解寅只是随意逛逛,顺便探一探老师的事,花费不了多久。
马车轻轻摇晃,像一叶扁舟浮在水面上,帘子泻进的光照得少年容色愈发朦胧,只听见他轻蔑地笑了下,“不稀罕。”
未曾想,沈韫已去迁就,他倒端出一副不屑的姿态,令一切都在调和之中崩离瓦解。
她端着腰肢,不服输地朝他回怼:“正好,我还省力气两头跑,多谢你成全。”
“沈韫!”柳伏钦低唤了声,心里有火往炽盛得烧。她总是知道该如何激他,却只管做了,不管抚平。
“你不是不稀罕?如此阴晴不定,是又想让我去找你?可惜,我改变主意了。等我见完解兄长,便直接回府,夜晚在外头待得久,难免让家里担心。”
两人隔着不足半丈,一来一回的气话在彼此间肆意摇摆,已分不清谁的不悦更胜。直到他微凝目光,发冷得扫了两眼沈韫,“你应了解寅?”
解寅与沈家的关系十分巧妙,或许依旁人来看,那是一个天赐良缘,不仅家世显赫,他与沈璿更有师生情谊,朝堂上亦可并肩,是维系家族长盛的不二人选。
可柳伏钦心里一直瞧他不上,而他却能在沈韫那儿占据重自己一分的地位,身不由已地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