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父亲陪母亲一道去外祖家了,大抵卯时左右才能回来。”沈韫侧一侧身,朝东边书房方向微抬下颌,“解兄长不如与我一起到小荣亭坐坐?那儿离父亲的书房近,等他回来了想见你,不过走两步路的事。”

一席话说得流畅,像是早已在腹中编排过,令解寅不好推诿,“那便依阿韫所言。”

去往小荣亭需绕过花圃走一段路。沈韫的手搭在洺宋掌心,身形略显不适地走在旁前,阳光漫过西风散落至她身上,透出一股俏皮的清影。

解寅从后瞧她一眼,不由轻笑。

循声,沈韫扣起眉,稍稍回身睇他,“解兄长笑什么?”

须臾他走上前,目光扫了扫她的鞋面,声线仍然松泛,“听老师说阿韫贪玩伤了腿,我原本不信……”

后头的话不待接完,沈韫已然开口:“是不该信。”

她一侧长眉轻轻挑起,琢磨半会儿又放下来,斟酌着续言:“定是下人回禀回岔了,我分明是被凶物所伤,怎是贪玩致使?不过也就瞧着难堪,再忍几日,应该快好了……如此形容来见兄长,是沈韫无状,还请兄长宽容一二。”

前半截话是为父亲的虚传缝补,颇露几许傲骄之态,而后半截,她以自己的名字自称,比以往同辈间的寻常谈话多了些正经意味。

解寅乍听,错愕得缄默俄顷,方回圜道:“阿韫言重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拿老师所言打趣你。你尚在病中,理应好生休养,此番是我无礼了。”

他顿了顿,“这样,我等老师回来再上门拜访,阿韫先……”

话音未落,沈韫抿了下唇角,蹙眉道:“其实今日是我想见你。”

她抬起头,见解寅脸上没有多少惊讶之色,反而稍显愁容,遂轻捏袖口,接着说:“请帖是我递的,父亲若想唤你来,不管是什么法子,绝对不是我这一种。兄长什么都明白,既愿意见我,定然知晓我所图。”

陛下将陆思白的案子交与解寅处理,是两年前便落定的。上月沈璿与她重新提起,她方才反应过来,除了父亲,她还有一条路可试。尽管两年前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但他今日明知请帖有假,仍愿单独赴约,总有什么在他那里改变了才对。

冗长的小径像条曲折的线,把对望的二人归拢一处。后者踱近半分,俯低了一点腰背,压着嗓音,“陆画师的事,若我说了,你会信吗?”

他的影子笼罩在沈韫身上,顷刻格挡暖光,寒津津地撂入肌肤里。

沈韫凝视他的眼睛片刻,仿佛又回到他初来府中的那一天,觉得陌生,又不愿露怯。

“那你说些我能信的。”她退后一步,匀了匀气息道:“老师他还活着,对吗?”

关于陆思白是生是死,兴许没人在意。不过是个旁地来京的清高画师,得罪了谁,被谁挑了命,又或苟且活着,连饭后闲谈都够不足一顿。但在沈韫心里,这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网,一日未得确定,便一日不消。

解寅锁眉看她,她搭扶婢女立在花圃中间,神情不无变换,只美玉一般的眸子生出些微坚定,坚定到有几分如同执念的模样。

他对此情容叹了口气,适才启唇:“于你而言,他是否活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所犯之罪乃谋害亲王,活不了。你多年不肯信,到底为何?老师为了护你,在圣上面前下了不少苦心,你这样执迷不悟,对得起谁?”

世人提及陆思白,多半都是这副心思。沈韫心中不平,却无处宣泄,眼色蓦地沉了几分。

“我没求父亲替我撇清干系。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罢了,老师那般寄身书画之人,有何权欲之心?如此不清不楚的罪名,他不该担。”

言及此,嗓音细微地颤抖了下,漠然掣住袖角,许久才道:“便是真如你们所说,那他尸身何处?老师膝下无子,我是他唯一的学生,我想替他收尸,不过分吧。”

解寅眉间攒得愈发紧,他不是不懂沈韫的感受,十年师生情谊,哪是如此好割舍的?但这世间万事都有轻重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