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宋氏复在床边看她良晌,倦意全无。后面是辛嬷嬷敦促,堪才回屋休息,甫一天亮,又去陪沈韫梳妆。
在镜中瞥见母亲无言枯坐,沈韫心里蒙上一层轻薄的忧闷,少时,宋氏亲自为她梳头添簪。
这股低沉的情绪,维持到新郎官登门,她才终于听见府中的欢声笑语,感受到一早起来就渲染好的喜庆。
她执扇遮住半张脸,看见柳伏钦红衣如火朝她走来,上半晌还跳动迟钝的心,蓦然间鼓动如擂,像是不敢置信她就要嫁给他了。那个与她争闹了一辈子的少年,便将成为她的夫婿了么?
柳伏钦却是怀着期盼已久的热忱向她走近,傍晚的光晕胶住那双眉眼,其下由团扇掩藏,只瞧她鸦羽轻颤,一起一落间勾人心魄。
他牵着她,到沈璿面前再递一次聘雁,这回是木制的,与之前送给她的那只相似,更加庄重一些。
沈韫听他一番承诺之辞,同父母切切托付的话一齐充入耳中,没缘由地眼眶酸胀。忍了忍,待披上盖头,从一片笑声中登轿。
两家府邸太近,只是走个章程一般,须臾轿子落地,跨马鞍、火盆,拜过天地高堂,柳伏钦难得羞涩着脸同她步入喜房,欲行却扇、同牢合卺之礼。
同他交好之人想进来闹,通通被他驱在外面,只说一会儿定当以酒相谢,招呼下人送他们去筵席上等。
许章霖上回害惨了他,今日弥补,率先将那几个兄弟带出去,朝他挑挑下巴,“我可不欠你了!”
如此哄烈之声聚在周围,沈韫胸口躁乱,不由曲拧十指,紧紧攥住扇柄。
待声音消退,盖头被秤杆揭开,一拢绛色触于眼前,她团扇未却,望着柳伏钦向她作揖,心弦忽然一动,像一双手拨弄其上,筝筝有声。
烛光隔在他们之间,他眼中惊艳随她挪开团扇而愈发明显。她今日新妆,将往日清丽的容貌染上两分娇媚,比他幻想数次的样子还要摄人心魂。
“真好看。”柳伏钦赞赏道。
沈韫红了红脸,见喜婆端着矮桌上来,请她与新婿同食。
柳伏钦知她羞怯,执箸为她挟入碗中,牵动嘴角笑了下,“你生辰那日我没有上门,贺礼应该送到了吧?画中不曾得你描摹,是不喜么?”
她生辰是五日以前,循十日不可见面的约束,只好差人将礼物送去。
往常总是稀奇古怪,今年改变了些。他送来的是一副丹青,绘着一个蘸墨的少女,朝身旁男子袖上挥动狼毫。卷轴左下提了他的名字,是他亲笔。
沈韫记起来,摇一摇头,“我很喜欢。没想到你笔下也能有如此生动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