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知肴听言一愣,半晌才应过来,支颐笑了两声,“垂髻小儿,我才不要。”
说完抬起指间的杯,洋洋洒洒饮尽。
沈韫心里难过,无力施解,只好陪她斟了一杯接一杯,喝得头晕眼花,两只手肘撑在案上,下颌掩在掌心,和她对望着笑了笑。
至酉时,窗外堆积几许墨色,有人进来掌灯,曹知肴望着火烛燃起,似乎不高兴,俯身一吹,便将其吹灭。
室内光线黯淡,楼外却点了好些灯笼,烁着澄光连成一线,好似一排排灯河悬在天上,旋落一抹余芒,将窗边少女的脸映得柔和两分。
她迷蒙地眨了眨眼,刚要说话,听到外头响动,回首顾盼,便见门扇由外推开,踱进来两个身量高颀的男子,登时怔住了。
沈韫头脑发蒙,却也看到门下走来两道长影,抿着眉头直望。
须臾,曹知肴捉裙下座,虚晃着脚步朝为首的少年走去,口吻如霜寒冷,“好你个曹玉恒……你竟带人来这里逮我?我如今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
蓦然被他抓着肩膀站稳,声音里狭一分无奈,和一点烦躁,“看清楚了!我是谁?”
她眯了眯眼睛,复又睁开,挨近了仔细瞧他,抖着肩膀冷笑了下,“你还有胆儿回来?姑奶奶我不教训你一顿,你们这些人牙子都不晓得王法了!我的人你也敢拐!”
一行说,手脚并用,冲着他的腰腹小腿又打又踹。沈延宥没法儿忍,一把锢住她的腕子,将人掣到墙边叫她站好。
不想她反抗愈狠,绣鞋往他脚上一蹬,“给我放开!”
“曹知肴,你这个疯子!”沈延宥暗暗咬牙,眼底阴霾密布,直视着那张蛮横醉态的脸,恫吓道:“你再动脚试试。”
她果真安分了,变成一副乖觉模样,低眉忖了忖,再抬眸,面上透着一股傻气,“你知道我是谁?”
沈延宥眉宇稍攒,心说自己活该,明知她酒量这样差,还要来管她。
无可奈何,终究叹了叹,轻声道:“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行吗?”
“我不回府。”曹知肴抿着唇,眸光低视,像极了一只受伤的雀儿,倏地安静下来。
沈延宥走一步看一步,“先上马车,然后再说去哪儿。”
桌案前,沈韫拧着眉尖,将目光定在一拢黛蓝色圆领袍上,繁复的图纹像是飘动起来,向她逐渐靠近。
她仰起脸,神色如酲,素日清绝的眸子沾染一分艳色,顽强地坐正腰板,喊了喊,“柳伏钦。”
“怎么又喝成这样?”他温然开口,蹲下身,语气满是无奈。
因为他的迁就,她不必抬着脖子,轻轻垂眼,话虽吐不清,但他听见了,是一句:“你怎么来了?”
好像那点酒意将她的容貌添了些媚冶,柳伏钦望着她,静默俄顷,没应她的话。
沈韫掀了掀睫毛,听见沈延宥的声音一起一落,不一会儿,便退出屋室,徐徐归于悄寂。
她稍折眉间,有些头疼似的,等不来他的回应,再度启口:“回家吗?”
柳伏钦点头,刚才起身,兀地记起上次她走不动道儿,非要让他背着,嘴边晕开一缕轻浅的弧度。
盯她片刻,检验一般低询:“还能走么?”
她今日喝了不少,脑袋像漂泊海里,身体却很自在。摁着案沿拔座,刚走两步便停了下,犹觉天地在晃,困扰地出声:“柳伏钦,它摇我……”
哪有什么摇她?柳伏钦弯唇一笑,从她身后走上来,让出一条胳膊,“你搭着我,它就不摇了。”
这话说得甚为奇妙,沈韫挑了挑眉,像在质疑他是否真有如此能力,试探地将手勾入他的臂弯,才一触上,便被他按住手背,半牵着朝向门外。
此时暮色渲染,长街上灯火辉煌,尘世的气息钻营周身,一霎叫人有种置身梦境之感。
沈韫顿了顿足,将柳伏钦也扯停陪她,含含混混说道:“是京城吗……”
她嗓音低弱,于嘈杂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