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1 / 2)

柳伏钦咬了咬腮,欲待踅足,他又兀地笑了两声,“按师门辈分,她还得唤我一声师兄。现今先生已去,她难道不想从我这个师兄口中得知先生过往?她不是一直好奇我话中真伪吗?”

此言一坠,柳伏钦的目光泠泠投向了他,还不待开口,他便挺直腰身回视过来,自嘲的语调说着:“以我如今的模样,你认为我还会欺负她么?”

几丈之内又是一片森冷静默。

良晌,柳伏钦朝前跨了一步,淡漠的眼睛里映着他不堪的影子,“你欺不了她,她也不想从你口中听见一字,尤其关于陆画师。”

汪常寿听了涩然一笑,“你不是她,如何得知她的心思?倘或……她就是想知晓呢?柳伏钦,你敢笃定她绝不愿见我?”

他抬着头,面上是无从辨认的颜色,似一缕寥落的烟,极力想要缠住什么。

大概是疯魔了罢。汪常寿心想。

竟然在这种时候,他还希望能用陆思白为借口,见到沈韫。想到此,重又苦闷地低下眉眼,不解他是哪一日起,居然对她有如此虚念。

若要检算,他的变化应该是由她入狱那天开始。看见她颓败地赶他走,他的心恍惚被谁划了一刀,不曾有过的疼痛在胸口滋生,险些叫他失去理智。

后面的确失控,他上前钳制住她,分不清是被她言语中伤,还是因为别的。那一刻,他真想将她与自己共同埋到某处,没有人能找到,只他二人。

狱吏劝他走后,她好像哭了。纤薄的身影缩在床角,一搐一搐,他便有些后悔那般对她,可心里有一个人不断与他说:你是恶她的,绝非喜爱,你没有做错。

在她走出诏狱后,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校对自己,终于得出一个决策他要试着擦除陆思白,试着不与她作对了。

柳伏钦听见他的诘问,胸腔猛地涌上来一阵愠怒。他怎么敢在他面前这样无忌地提起沈韫?

“我说过,你敢接近沈韫,我一定会亲自结果了你。”

男子肃杀的声线透过狱中腥气穿过来,有如淋血的箭矢,着一道眉间,满是震愕与难堪。

许久,汪常寿沉闷地笑了笑,“原来是你……是你啊……我早该知道的,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沈韫对他使的手段虽然奏效,他却以帮李矩处理那些腌臢命案为调和之牌,铤而走险地混了过去。但此次,李矩没有插手,西厂的人也像被谁刻意吩咐过,丝毫没有留情。

他原以为,是李矩想要借此机会和他商夺什么,未曾想是柳伏钦在践行那句警告。

当下,隔着幽幽寒光望去,汪常寿蓦然蜷曲十指,“柳伏钦,我没有输。要输,我也只是输给了她,不是你。”

他扶着床沿下地,脊背板得笔直,拖着狼狈的躯体向牢门缓步。

柳伏钦看着他,只觉得他可笑至极,亦可怜至极。他曾说他自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眼下再观,究竟谁是那个自负之人?

“你觉得我在同你游戏么?”柳伏钦嗤笑,渐渐地,笑意湮没,“汪常寿,我从未想过与你竞任何。说实话,凭你那些下作伎俩,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并未伊始之事,何来输赢之谈?你是否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一字一句像把锋利的刃,割开了汪常寿最脆弱的地方,将他的自尊逐回越兴府那块小小洞天,好像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

他从平凡地爬到名利场,踩着人骨上位,所做沾腥之事未知凡几,一路攀升锦衣卫镇抚使,从四品,尚才数月,便又要跌回尘土,做一个无人问津的蚍蜉么?

他不甘心。

汪常寿手指轻颤,愈是用力屈拢,抖得便愈发厉害,犹待反驳什么,柳伏钦却不再多留,果决地辄过身,朝那条黯淡的通路返程。

汪常寿在栅栏边定定瞩着他的背影,回望入朝半载,嘴边堆了些不羁的笑,半日后,忽然有热意从眼眶划至颧骨,提手囫囵一拭,振振衣襟袖口,仍然直挺地站到墙下,仰头贪望那一许清光。

从诏狱出来,时辰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