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日子一向是洺宋替她算计,这月晚了些,本该是今日的。可无论如何,他怎会知道?
二人的声音不高,但观其举动,沈延宥徐徐反应过来,忙将螃蟹撤下,有些像犯事了似的站在案旁。
上回沈韫行经腹痛,他还小小教训了一下柳伏钦,指责他带沈韫吃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听他向他请教,便讲了句,姐姐这事儿每隔二旬一次,吃不得凉。
柳伏钦收回手,没和她解释。
沈韫百思不解,错愕之余有些不敢看他,闪避目光道:“不准记了。”
话罢,恍觉待不住,旋即离座步出房门。
她走后,沈延宥迈腿坐了回去,朝柳伏钦瞟一眼,“伏钦哥哥,你还吃么?”
原本留下就是因为沈韫,现在人走了,他自然一并请辞,起身说道:“那本图谱我看过了,等得空再与你细说。”
沈延宥了然,这是要去找姐姐了,将下颌一错,送他到洞门下,适才返身。
于月中,弹劾汪常寿的奏本再次纷至御前,铺天盖地堆满御案。所弹之事,与前几回大体相同,指汪常寿滥用职权,贪受污贿,请求皇帝下令严查,勿被妖妃蛊惑,任此心术不正,丧失德行之人身居要职,祸乱朝纲。
后事便如柳伏钦所料,李矩未再出手,西厂将汪氏罪状罗列,皇帝罢免其官职,下狱待审。
沈韫初闻这个消息时,正身处画院,听周遭画师掩声议论,道世事不过如此,前一刻还辉煌恣意,下一刻便是桎梏加身,这般大起大落,还不如安稳活着,少受一些折腾。
压低的话语在室内转圜流动,阗得空气都有些闷沉。
沈韫推开窗,倚沿站了一会儿,原以为汪常寿落魄,她心里会很痛快,可这日当真来临,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的情绪,反而淡淡的,说不上来。
但不管怎样,总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至少她的生活里不会再有一个随时可能攻击她的隐患。想到此,眉尖轻蹙了下,似觉得可笑,抬手将窗户半阖,踱回画案。
熬至下晌,沈韫从画院出来,天穹阴暗,瞧着有落雨之势,不由加快脚步踏入车厢,与洺宋问起可有备伞。
便见她摇头,含着些自责之色。沈韫默了下,宽慰道:“无妨,画院离府不远,雨还未落呢。”
此言坠地不久,车盖上就响起匝匝雨声,像重物抨击绢帛,啪嗒、啪嗒,颇有几分韵律。
沈韫攒了攒眉。
待马车停至沈府,她留于车内静等。移时,门板上传来几声轻叩,当是下人执伞过来,遂躬身出了马车。
斜飞的雨线飘落几滴到肌肤上,冰冰的,头顶遮着一把兰苕色竹纹绸伞,心觉眼熟,不正是先前她送与柳伏钦挡雪的么?
思绪至此,垂下眼睛一瞧,才发现马车下站着的不是沈府之人。
柳伏钦高举伞柄为她遮雨,一身常服未换,大片衣袍暴露雨中。他素来注重修饰,一点儿不端都会认真调整,眼下这副模样,却是与之全然相背。
沈韫微怔一瞬,忘了动作,就瞧他勾唇,笑容里带了点少年气,与她调侃:“好看么?还不下来。”
? 第 119 章
雨声淅淅沥沥, 沾惹轻寒地将男子声音送到耳边。
沈韫不及回话,快步从马凳上行走下来, 右手搭进他掌心里。落地后, 他换了只手撑伞,左袖一挥将她揽入怀中,伞面倾斜, 护着她朝柳府行去。
路上细雨茫茫,石板被水溅得光滑,及至廊下, 水渍轻浅,被脚印踩着四处分游。
柳伏钦放开她, 雨水顺着袖角往下坠落,嘀嘀嗒嗒布了一地迤痕。
沈韫看了一眼, 破天荒地跟上来, 将手伸入那片衣袖。微凉的触感使他一怔,偏过头, 似乎惊讶地回视须臾, 动了动指尖, “有水……”
未及擦拭,袖间水珠不断向他掌心延汇,整只手都是湿漉漉的,沈韫这时牵他,不会难受么?
思想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