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睨他一会儿,见他不为所动,轻缓了语气,道:“就算不为沈小姐,柳三公子也得顾一顾柳家吧?汪贵妃在一日,那些风闻便一日无全消匿,只要有心人挖掘,待事情浮于水面,柳三公子还能如此安若泰山么?”
一席话听下来,只字未提他的好处,只不过想利用他铲除异己罢了。
柳伏钦按下神情,话说得堂而皇之,语调却有些无所谓的态度,揖手道:“倘或臣的父亲与汪贵妃当真有何牵涉,自应由皇上裁决。臣微末之身,不敢有妄念,亦不敢欺君。”
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三皇子心说。
凉目睐他须臾,握在茶盏上的手暗暗一收,热意抵着瓷器传达肌肤,隐有烧灼之感。
良久,举盏饮了一口,释下后,目色重投向柳伏钦道:“柳侍讲,你若为我达成此事,你想要的,我亦双手奉上。”
柳伏钦眸底漫上一丝笑,被睫毛挡着,丁点儿都不可察。他等了等,抬起眼帘,仿佛试探地承一句:“不知三殿下以为,臣想要什么?”
三皇子与他相视半日,从那双眼睛里瞧出一点深晦,未几,沉沉启言:“西厂厂公,江微。”
午晌,日风和煦。柳伏钦出宫登上马车,心情似乎不差。
多日以前,他业已四处收揽汪常寿与李矩旁的心腹交往谋利的证据,就待寻准时机,暗中把消息置到李矩府上,给他的疑心再添一道重彩。
今日得三皇子相助,便是最上乘的机遇。虽然江微对皇帝忠心耿耿,并非三皇子之人,但三皇子的手段,正是他需要的。一旦江微和李矩分庭抗礼,以后者多疑的性子,定当处处仔细提防。
而汪常寿与其多数心腹交游,加上沈韫早在他夫人那儿埋下的深刺,李矩必断之。
届时,汪常寿失去依傍,兼其罪行繁繁,奏折复递,皇上无力弹压,他便不得不脱下那身官服,等候发落。
柳伏钦在马车内阖了阖眼,压抑胸口累月的郁气,终于迎来可舒之日。
汪常寿欺沈韫的,他会让他如数奉还。
那厢日头偏西,已至傍晚,窗外余留蒙蒙的霞光,大约稍纵便完全落了下去。
沈韫方才从澹绮苑辞出,不一刻,重安跑来跟前禀话,微垂一点腰身,“小姐,我们爷请您过去吃蟹,刚出来的,可香了。”
若是府里的吃食,没道理只送沈延宥那儿,重安过来请她,想必是延宥支使的借口,有话要与她说。
行到东院,沈韫跨门进屋,即见少年回过头来,脸上稍微带着迷惘的笑,向她走了一程,“姐姐,锐之兄昨日遣人送来一箱蟹,庖厨刚刚制好,坐下尝尝?”
说着替她扯椅子,安排她入座。
屋内灯烛闪跳,挥开一脉轻浅的困色,沈韫借着光线朝他端详一会儿,问道:“你有心事?”
沈延宥没有回答,略顿了顿才抬起眼,“姐姐,你认为我很无知吗?”
前日他与曹知肴在一盏春偶遇,闲谈半晌,谁知楼下走过一个戴面纱的女子,不由多看了两眼,就闻对面冷讥道:“不是许小姐,你很失望?”
其实哪里谈得上失望?他不过习惯在人群中注意那道身影,担心有人伤害她罢。可随着时间奔走,他已经没有那么在意许润桃了,当下只是身体先做出反应,把目光聚焦过去,心内却毫无波澜。
听曹知肴讪他,立即挑起眉目,质问她何意。她却笑了笑,满不在乎的口吻:“能是何意?你这看人的眼光,我都不知该作何评价。弟弟呀,快长大些吧。”
回忆起来,他便憋着一肚子郁闷。曹知肴那一番话,是在说他年幼无知,眼睛还瞎么?
思想她是姐姐的朋友,兴许在她身上得不到的答案,沈韫可以给他。
却瞧她的眉梢皱了一下,视线灼灼射来,“怎么,谁说你了?”
问得他脸颊一臊,好像自己仍是那个需要姐姐替他打抱不平的孩童。
俄顷,摸了摸鼻梁,嘴边抿一抹笑,“嗐,没有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