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她挑起一侧眉,注视他半晌,分明有些不快,话色却是向着他道:“很好笑吧?”
转而没等他答,径自喟一口气,低下睫羽,“我也很烦闷,每日去画院便是盯着旁的画师走笔挥墨,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闻言,柳伏钦的笑容逐渐隐退,深锁眉峰,“你想不想离开?我与太子殿下……”
后面的话被她掐断,“想,但不能。”
原因勿用她说,他是最知晓的。
当初他与父亲商议此事,算准的便是皇上对沈璿的顾忌。皇上想要集权,铲除沈家势力,难免伴随一些表面看不见的杀戮。
沈韫在宫中,于沈璿是掣肘,于皇上是筹牌,不仅能为沈璿拖延时间,也是当时唯一能救她出来的办法。只是他没虑到,她在画院有旨要担心,无旨也会这般难耐。
柳伏钦暗了暗瞳眸,久久未语。
沈韫看出他的情绪,默了半会儿,掂量着换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重新拟言:“其实这样也挺好,爹爹见不到我,好像人都变得温和了些。”
这话有几分真,自打她来了画院,父亲对她的态度明显柔情不少,甚而有时她能在父亲身上窥见祖父,仿佛是在替他接着疼她。
如此小孩子气的话由沈韫道出,柳伏钦嘴边掺了许笑,他看着她,眉眼柔软,无端引人羞怯。
沈韫拧了拧眉,双颊微红,“你想说什么大可直言,别这样看着我。”
“没有,没什么想说。”
“那你别看了。”
柳伏钦笑起来,故意拿话呛她,“如今看一看你都不行了?”
话罢,她怔了须臾。细细忖思,便回过味来,他是在续上次的岔口打趣她么?
一抬眸,对着他戏谑玩笑的眼,端了端腰肢,“你怎么记仇呢?记谁都可以,居然记我的?”
“你不是也记么?”柳伏钦微微欠身,手肘撑在膝盖上,与她平视,“还是你亲口承认的。”
“什么时候?”她毫无印象。
柳伏钦笑了下,延捱片刻,点点暧昧在虚空中混着浮尘游动,方才瞧他启齿。
“你喊我‘小情郎’的时候。”语气缓缓,嗓音极尽缠绵。
将沈韫的回忆牵扯出来,眼睫轻颤,暗道这人怎么零星小事都记得这样清楚?
她往后仰靠,和他分开距离,“不算数。”
柳伏钦用手背抵着下巴,置若等闲的神色,“哪个不算数?记仇,还是‘小情郎’?”
沈韫不假思索,“当然是‘小情郎’。”
话音刚落,就见他勾唇嗯了一声,像是在应她。登时颦蹙眉尖,半赧半嗔,“你算计我。”
柳伏钦并不认帐,好整以暇地直起脊背,口吻悠悠,“我只是依你的话接腔罢了,哪有什么算计?”
此言一过,欲将适才被她打断的话说完,告诉她,其实也有别的方式或可帮她脱离画院。
未料她将两腿长长地抻出来,似乎吃了憋屈,不舒畅,两手摁在膝间,装作一副很有气生的样子。
刚好一只脚落在他才被人踩过的靴面上,闷哼了一声。
闻此,沈韫蓦然一顿,起身坐到他那头,折眉低视,手下意识地要去撩他袍摆,幸而止住,口中抱歉道:“我不是有心的,很疼吗?”
柳伏钦转目望她。
织锦般的光线照住她半张脸,睫下浓阴扑朔,鼻梁高挺,白净的面容粉黛未施,秀眉轻攒,攒出一分独属于他的关切。
于是低笑了声,“不疼。”
手落回座沿,与她肩袖相抵,二人的指尖离得很近,自然而然地牵住对方。
将她纳入掌中,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
明明没有吵架,但就是感到失去了什么,心底空荡荡的,致使他这两日性情都冷了些许,不爱说话,也不想多搭理谁,做完他该做的便躲到书院校场,和许章霖不知切磋了多久,依旧无济于事。
目下攥着沈韫,他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