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世上有人能凭他几句平淡之言将一女子形貌画得如此似真,沈韫必定用了旁的伎俩,而他不能因此治她的罪。
转念想想,她既非一个安分的人,那她上次在这殿中说的一席话,也是假的吧?
父皇若不是为了汪贵妃使她下狱,那父皇目的为何?仍是牵制沈璿么?沈璿一派乃太子臂膀,父皇如此做,是对太子有所顾忌?
案旁香雾缭绕,有如一笼云烟罩在他眼里,酝酿一刻,起身踱到沈韫面前,睨着那段玉颈,沉沉发话。
“沈姑娘,你可知欺瞒皇子是何罪名?”
沈韫没有吭声,脸容微冷,在心底斟酌用言。她自知欺瞒之罪,却也知三殿下不能到皇上面前提及此,就算谎言被他侦破,他一样不能降罪于她。
却是疏忽了,三殿下乃天潢贵胄,想要惩治谁,何愁没有办法?目下迟未叫起,不正是在罚她?
“沈姑娘,说话。”三皇子寒声而掷,沈韫深蹙双眉,刚要启口,倏闻殿外一阵低嘈声起,须臾已至殿内。
“三皇兄,这是在做什么?”
话音方落,又闻一段脚步声追了进来,苦着腔儿禀:“殿下恕罪,成宁公主……”
未待说完,三皇子已拂袖让他退下,走了几步到成宁身旁,目光睃她一霎,“成宁,稀客啊。”
“三皇兄认为我来不得?”成宁瞥他一眼,视线落在前方跪着的身影上,挑了挑眉,“责罚么?她犯了何事?”
成宁今日本向皇帝讨赏,要沈韫为她作一幅图当乔迁之礼,不想甫一出轩颐殿,就听闻沈韫被三皇子召入宫中。
以她对三皇兄的了解,哪怕沈韫什么也不做,恐依旧会被他挟事消遣。像他这般阴晴不定之人,她只担心沈韫应付不来。
这一想,便有些加快步伐往珒延殿,果真瞧见沈韫被他罚跪殿中,听他语气霜冷,倒像是在审问什么。
三皇子敛眸侧首,“沈姑娘请起。”转而对成宁道:“皇妹今日过来,总不是有话要与我谈吧?”
说着,自顾到上首落座,挥一挥袖给她也指了个位子,却见她长立原地,望着沈韫说道:“父皇为我开府一事,命沈画师替我画一幅图。我今日来,便是想借沈画师商讨图样,三皇兄,你觉得可行?”
成宁偏过脸,定定地睇住他。
自小长大,她对自己就有一股非比寻常的敌意,样样与他争,偏父皇待她颇多宠溺,凡她想要的,他就得让。
如今亦然。
三皇子语默俄顷,脸上无甚表情地应道:“既然皇妹有事相寻,沈画师,我便不留你了。阿公,代我送送成宁公主。”
出来时,天色已由一点温煦变得明艳,略有刺痛地照进行人眼中,不得不垂低眼帘。
“方才,多谢殿下。”
沈韫跟在成宁后面,久跪的膝头仍有些僵麻,走动走动,慢慢恢复常知。
心中却想,成宁公主不是第一次替她周全了。
之前在诏狱,公主来过一回,是与皇上一同而至,在她向皇上诉了一番辩正之辞后,皇上分明怒极,却因公主与他说了什么,最终没有降罪她,只是问那份恩典她还想不想要。
当时她不明白公主为何而来,今日倒有些确信,她在帮她。
成宁侧睐一眼,“不必谢我,我的确是来找你替我作画的。”
“殿下想让臣画什么?”
成宁久久不答,仰头望了天幕一会儿,低下眼,淡声问:“沈韫,你的老师是一个怎样的人?”
闻言,沈韫稍微惊骇,睫羽轻覆了下,似乎犹疑。
成宁回身瞟了瞟珒延殿,眸中丝丝恨意逐渐化为一抹伤色,嗓音极轻。
“我曾经也有一位老师,她为了保护我,引颈自裁……”
追思往昔,成宁犹觉心尖一记剜动,不免咬了咬牙,复深吸一口气,将心绪平定下来。
沈韫听完她的话,眉梢轻拧,却是过了许久才舒展开,柔声回:“臣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