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独往会不会遇到危险。
前半昼赶得很急,没留神身后有没有人护着,到夜里他们住进客栈,偶然察觉被人跟随了,并非险恶的一种,当即她便笃定,是爹爹。
其实她有些想他了,空前且浩大的想念,想听他用素来严肃的语调与她细说那些不曾开口的关怀。
大概是刻意藏匿,她的话一字未有提及,“我想回家了,我想洺宋,我想吃母亲亲手做的梅花糕……可是祖父在这里。”
柳伏钦眸色微动,稍刻又瞧她转过来,眼眶中烁着星火,“你呢?你不想家吗?”
望她良久,他莞尔道:“怎会不想?只是你很重要,我希望你能无虞而返,不受一点差池。”
他轻巧的口吻下,有些郑重的韧性。沈韫听了很感动,又觉得愧歉,柳伏钦为她好像做了太多。
她低下头,主动牵扯他的袖管,在里头摸索,找到那只漂亮的手把自己纳入他的掌心,她的手尚小,娇软,缱着笔墨香气。
感受到她的触碰,柳伏钦先是惊讶,尔后把她攥紧,周身散着密密麻麻的喜悦。
沈韫笑起来,可能是他的拇指总是无意抚过她的手背,有些痒,隔了片刻才出声道:“在楚州看见你其实很意外,我还以为是我臆想出来的。你为我至此,看来我真得对你负责了。”
话落,柳伏钦眉峰一挑,大有一股审察之态,“你还有别的退路?”
沈韫抬眼看他,“仅此一途。”
这样示好的话她难得讲,柳伏钦的心几欲跃到天上,却偏要得寸进尺,拿高深的目光睇她一睇,“说得好听,我如何信你?”
于口舌功夫,沈韫不想和他争个高低,观四下无人朝这边瞥顾,拽出他的手在他的指节落下一吻,稍纵即逝,随后离开他,下颌向河面扬了扬,“我也要。”
柔软的力度晃过指背,火一般点燃。
柳伏钦微怔,倏忽也想问问她,如此佻达的招数却是和谁学的?
恰好她在前面喊他,提着一支笔立身于案旁,左边是花灯,右边是一个笑盈盈的老妇人,等着他去掏钱呢。
无可奈何一笑,慢踱过去,即见她洋洋洒洒写着:“一愿祖父康健,无疾缠身。二愿早日昭雪,洗尽老师污名。三愿……”
遽然停顿,直身窥他一眼,重捏袖摆,翘着嘴角写道:“良人喜乐,四时平安。”
铁画银钩的八个字宕进柳伏钦心头,成了一笔浓墨重彩。
此间的安逸像一弯泠月,公平地洒照楚州。沈韫思及所见悲幕,秀雅的眉梢轻轻一碾,又在末端加了一行:“愿世间再无虚弃寒骨,得天垂怜。”
写完捉裙往石桥下踩,寻了个好地段待要释手,回头询了一声:“你不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