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望她一会儿,从未想到她会用“缠人”来褒贬他, 缓过神后,倏尔笑了起来。
“你从前在我那儿占山为王,我素来是由着你。如今不过交换了下, 你便如此嫌弃,我可上哪儿说理去?”
嗓音中藏裹微末风月, 令沈韫的心切实躁动了下,可是闻他所言, 分明将年幼贪玩与现今混淆, 怎还如此理直气壮?
片晌的静谧后,沈韫折回脸, 她没瞧见柳伏钦方才的眼神是怎样温文缠绵, 时下交汇那双佯作惆怅的眸子, 心觉好笑。
“你这些没个体统的话腔是跟谁学的?”
她眉梢微挑,口吻有轻弱的戏谑。
初时的拘泥全然晃退,一束明黄的光将他们的影子归拢,不防踅入沈韫眼中,又有点难以适应, 作势便要起身。
才站稳脚,他就伸出修长的手往她腕子上拽, 重新勾了回来, 没有应答她的调侃, 而是忆起一事,慢慢正经了些。
“母亲已在预备节礼,到时我会跟着一同过府。你和沈学士……”
屋内炭火轻绽,在很长的缄默下响得尤为清晰。
沈韫思及这些天吃的软钉子,面上风华半沉,垂睫低声道:“不谈这个。”
柳伏钦不想迫她太紧,得她开口,便依她拎了几个旁的话茬,但他问着什么,她似乎已无心听了。
相处一处还能叫她分神,柳伏钦忽然觉得失意,揽着她后腰的手渐渐上移,揉抚她的腰骨将人拉回来,“沈韫?”
他的力道很轻,隔着衣裳描摹在沈韫身后,惹得她秀眉稍蹙,登时调转视线,就见他一副控诉的表情,零星不悦在他眼里彰显。
沈韫经不住他如此看杀,连忙错开一寸,按住他的手臂愧色道:“你今日先回吧……”
再待下去,她唯恐会将惘然的情绪发泄给他。
柳伏钦抿一下唇,松开手搭上椅圈,怀中良玉在几个瞬息中撤离。
沈韫只知道柳伏钦热情的时候,她一向无从招架,却不知当他表露挫败时,她一样如坠深渊。
这种异常的心绪让她很不好受,站近了颦眉劝道:“别多思。”
柳伏钦整衣起来,见她眸光深黯,踯躅了须臾,到底不管不顾地捧起她的脸,先是吻向眉心,然后停下,灼热的气息萦纡在她眼前。
想亲吻她,又怕此刻过于冲动,抑制许久,终是退开一步,交睫之下摸了摸她的颊腮,“你明日会来找我吗?”
等待好像是他最擅长的事。沈韫不及思忖,便又听闻他道:“天冷,不必送了,你早些歇着。”
柳伏钦的体贴总是在不经意中滋长出来,灼灼地落在沈韫心尖,她没法儿疏漏,更觉得对不住他,欲待辩解什么,竟不知该如何启唇。
同样毫无征兆的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细碎的沫子被风吹下来,似笼烟在空中沉浮。
星点料峭由门外跌入,沈韫立刻感受到了,连氅衣都忘记穿,旋即跑到外面叫洺宋将她的伞拿过来。
论起冲动,沈韫当真不输于柳伏钦。
骨里红梅在庭院中铮铮颤抖,长风割进袖管像在挽留她,她却不在乎似的,接过伞便朝院外追去。
迎面相撞的是一些纷扬的雪,声势并不浩大,触上衣物很快就消融了。
柳伏钦缓步走在石径上,蓦然有一阵足音跌宕耳畔,下一霎,一把兰苕色绸面伞撑过他的头顶。
侧目看去,秀气白净的手正握着竹柄尾端,抬高胳膊为他遮雪。
那是金贵惯了的人,且因身量比他稍矮,行动间透尽驽钝。
柳伏钦步履微滞,瞧她身形单薄,竟是未添衣就跑出来,眉宇紧锁,忙把肩上轻裘脱给她,催促着让她回屋。
沈韫仿佛察觉不到寒冷,抓起他的手把伞塞至他的掌中,一路走得急,嗓音里狭着小喘,唇角有无边星辉冲他扬了扬。
“我会去找你,明日。”
弥补完欠他的回答,沈韫又挨近一点,如法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