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夕脚腕软透,成了两团浸水的棉花,承担不住她的身体,带着她东摇西晃,她明知真相,但在他亲口?吐露,直接拂掉了陈年岁月上覆盖的那层灰尘时,她受到的刺激成倍叠加。
她接受不了,也不能去设想当初,一张脸遍布酸涩悔恨的泪水,肝肠寸断地望着他。
她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可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什么会花钱雇人?照顾我!你在养我,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养活我!你养了我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
“我没办法想象,孟慎廷,你对我,是从那么早就开始的吗,”她因为?难以言喻的痛意口?不择言,“可到底为?什么,我哪里值得了,我明明什么都没有给过你,我都没有?真正面对面地正式见过你,无论小时候还是如今,我带给你的只是麻烦!你爱上一个人?,这?么轻易,这么随便吗!”
孟慎廷眼眶赤红,梁昭夕几?乎见到了被激起的水痕,他怆然笑了一声:“轻易?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这么轻易的人。”
他一身车祸和奔波后的风尘血腥,向前迈一步,逼视她,让她不由自主?向后倒退:“那天你高烧不退,心神恍惚,而我,我在孟家受尽折磨,被孟寒山摆布得遍体鳞伤,我手里握着抢来的刀片,十二岁的年纪,我下一刻就会崩溃去杀人?,或者自我了断。”
他对她展开手掌:“你看我的手,不堪入目是吗,可你搂住我喊哥哥的时候,我这?只?手里已经被刀片划得血肉模糊,马上就快到动?脉,因为?要?去抱你,照顾你,在大?雨里保护你,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给你退烧,所以我扔掉了刀,选择你。”
梁昭夕的腿撞上机场大?厅的等候椅,胸骨犹如被抽打,无法喘息。
孟慎廷弯着嘴角:“我没被爱过,没被需要?过,我出生就是一台被利用的机器,是你招惹我,是你找上我,你激活了我的情感,我求生做人?的欲望,你让我活在这?世上仍有?价值,我还能去管你,照料你,护佑你,我不是一个剥离人?性的鬼怪,我饥渴到濒死,没有?办法不把你紧紧抓住。”
他在笑,眼里却?分崩离析。
“我承认,我养你,躲在暗处供你长大?,我那时受制于人?,一无所有?,我要?去拼命赚钱才能好好养大?我唯一的小女孩。”
“你嫌我大?你七八岁,那么我应该庆幸长于你的这?七八年时间,否则我拿什么赚钱,拿什么去卖命,怎么对爬上我腿的小姑娘负责,你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要?怎么活。”
“你嫌我古板无趣,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有?趣,就当我天生严肃死板,不会讨你欢心,只?会一遍一遍,把我心掏出来给你随便磋磨。”
梁昭夕膝盖弯折,虚脱地跌坐下去,她脆弱的脊梁压着椅背,水珠顺着下巴滴下。
孟慎廷俯身,撑起的一切沉着理?性都在土崩瓦解,他视线一寸寸描摹她五官,把她轮廓往眼瞳深处镌刻,从她泪流满面的脸上,去触碰从前刻骨铭心的十几?年。
“你上小学,班主?任因为?你无父无母,不送礼金欺负你,你考第一名?,别人?都有?奖状你没有?,你放学了躲在校门外哭,我自己做了一个悄悄放你书包里,想尽办法给你换班级,换老师,去收拾欺辱你的人?。”
“你年纪小,长身体,在别人?家不敢多吃一口?饭,眼巴巴看着校门外的零食摊,舍不得花钱,我让整条街摊位给全校免费,才能换你一无所觉地把自己喂饱一点,你那天终于笑出来,在树荫底下举着喝光的小水杯蹦跳。”
“十几?岁小女孩身体发育,你寄养的家里对你忽略不管,你每天不敢直起腰,捂着胸口?弓起背,害怕别人?多看,我那时也会局促地红耳朵,私下找内衣店去你必经之路上做活动?,幸运的孩子可以获得最?合身的礼品。”
“长大?了,有?那么多男生给你送东西,写信,递情书,我看不惯那些?觊觎的卑劣的眼神,就算我刚从孟家设下的炼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