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在发现时已经肿胀腐烂,只停灵一日便焚烧了?。
短短几行字,江铣已经看过无数遍,就连一撇一捺的位置都印在脑海里。
只是因为?他不能让她做妻子……
碑刻的工匠已经联络好,墓穴的方?位也已经定下,只待江铣写好墓志铭和墓碑,勒镌之后便能下葬。他复又提起笔。
吾妻阿孟。
孟柔这?样?想做他的妻子,墓志铭深埋地下不见天日,便是写上这?四个字,遂了?她的愿望又如何?可?等江铣落笔书就后当真?看见这?四个字,却痛苦难当。
孟柔死了?。今日写好碑刻之后,她便要落葬,何氏和孟壮走了?,她在这?长安城里,活着的时候是孤零零一个人,死了?之后也得孤零零一个人落葬。而江铣,他出身兰陵江氏,身负朝职高居庙堂,百年之后葬于宗族坟墓,成为?江氏宗祠香火不断地一个牌位,与他同?穴归葬的也只会?是一个面目不清的正室妻子。
他们甚至不能合葬。
凭什?么?
他们分明,他们分明是……
在这?一瞬间,江铣终于明白了孟柔所求为何物。
名不正则言不顺,孟柔生前不是他的妻子,死后也不会?是。牌位不入江家?宗祠,就连这?坛骨灰也无法移入宗族墓地与他合葬。现在他还能为?她书记墓志,为?她操持丧仪,可?等他死了?之后呢?孟柔没有?为?他留下孩子,孟家?人也不知?所踪,待江铣百年之后,只怕无人会?再为?孟柔祭奠,也再没有?人会?还记得这?世上曾有?一个孟柔。
想到这?里,江铣喉结颤动,撑着桌案俯着身躯,不知从何而来的痛楚再次席卷全身,扼住了?喉管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孟柔所执着的从不是要做他的妻子,对她来说,正妻之名也从不仅仅是一个虚衔。
她只是想要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就算到阴曹地府也是夫妻。
可?他从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江铣靠着桌案喘气?,他浑身都在颤抖,浑身都疼得哆嗦,沾满墨水的狼毫掉在地上,墨汁飞溅起来染污了?他的袍脚。胸腹之间郁气?四处冲撞,他痛苦难当,张嘴竟吐出一口鲜血。
松烟惊叫:“五郎!”
吐出淤血之后,江铣面色由霜白转为?微红,反倒比先前看着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