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还衣裳,也是全了礼数。
这都是明面上的借口。那日在主院泼湿长孙镜衣裙的侍女原本就是戴怀芹的手下,有这么一出,也是为了制造机会让长孙镜和江铣会面。只是女儿家闺誉最重,男女私会这种事?,传扬出去也不好,是以戴怀芹并没?有派人偷听,就连那日引路的小侍女也借大夫人的手远远打发走了,两人在竹林中具体谈了些什么,谈成了什么样,戴怀芹并不知晓。
从江铣那里是探不出什么口风的,戴怀芹按捺不住,一听说长孙镜再次上门,连忙辗转请了人到院里说话。可?她毕竟不是江府的正经?主人,便是留客也留不了多久,长孙镜虽然赏脸过来,但一盏茶都没?喝完便起身要?走,她也不好强留,只得让人走了。
过了一阵子,门房上的却打发人来问,说是快要?到宵禁了,县主什么时?候才回府。戴怀芹正不知所措,幸而?那头?很快又?有人来通报,说是县主已经乘上马车回府了。
戴怀芹原本没?多想,直到菩提支支吾吾地说孟柔曾经?来过。
沿着往偏院的路线走,见着地上残留的点心渣子,戴怀芹便知道?了,绊住长孙镜的是孟柔。
是那个安宁县来的孟氏!
“……我原本念着你伺候了五郎三年,若是个乖顺懂事?的,也不是不能容忍你在院中继续伺候,左右家里地方大,米粮多,就当?多养只猫,养只狗,也没?什么要?紧。可?是你,”戴怀芹抚着胸口,胸膛不住起伏,“看着老老实实,却屡屡闹出事?端来,不是掉进水里便是跑丢了,害得五郎丢进?颜面,也害得江家丢尽了颜面。祸害了五郎的名声还不够,还要?来害他的姻缘,像你这样的妖孽东西合该立时打死才对!早知道?那时?我就该……”
“娘子,娘子快消消气?。”菩提连忙为她顺气?,“府里马上就要?办喜事?,若在这时?候闹出人命来,便是主院那边也过不去,更何况……”
更何况五郎对眼前的孟氏,确乎是有几分情意的。
戴怀芹被她说动,盯着孟柔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坚持要?打死她,只是让两个嬷嬷压着孟柔跪在院子里,让她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孟柔的左边脸颊便高高肿起,嘴唇也被冻得发白?发紫。
见着她惨兮兮的模样,戴怀芹多少消了些气?,可?还是不满意。
“就你这样的下贱东西,也配冒犯柔娘的名讳。”戴娘子恨恨道?,“五郎把你没?入奴籍还不够,合该给你改名叫你孟厌才是。像你这样不知餍足,不知谦卑的东西,实在恶心?,五郎早该厌弃你!”
孟柔跪在地上,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雾,听见的声音也像是隔着一层布,她需要?很用力才能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
她又?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又?被人给掌掴了,此情此景,同几个月前被大夫人按在院里发落时?何其相似。
那时?候她尚有力气?叫屈,嚷嚷她分明是救了人为什么反倒要?被罚,现下她却没?有力气?再反抗了。
戴娘子打她是因为她见了长孙镜?可?那时?分明是长孙镜叫住她的,长孙镜是县主,她只是府里的奴婢,难道?还能置之不理吗?
柔娘,柔娘。再听见这个名字,孟柔没?再像当?初那样心?如刀割,恨不得能剖出心?来止了这疼痛。她只是觉得好笑。
原来她甚至不配叫这个名字,原来连她这个名字也算是冒犯。
或许戴娘子原本就想打她,如今不过是旧怨添上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