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盯着门房上的落下门闩,这才乘上肩舆,几个仆妇扛着她往内院走去。
“人怎么样?”
身边侍女回答:“回夫人的话,郑家已经来人接走了,公主府的医工救治过,小郑娘子离开时已经没事了。”
“这就好,要是死在咱们家……”崔夫人思索一会儿,“罪首可拿到了?”
侍女低头不敢看她:“岑嬷嬷派人来回,已经扣在院里。”
崔氏冷哼一声,让人往偏院里去。
石子小道弯弯曲曲,转过影壁,偏院里头所有人都跪在堂下,珊瑚砗磲等人垂头不敢言,在她们前头,孟柔正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按在地上。
孟柔身上仍是下午那件湿衣,她刚回院子,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岑嬷嬷带人闯入房中拖了出来,此时见到大夫人犹如见到救星:“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岑嬷嬷为什么……”
两个仆妇连忙把她摁回去,岑嬷嬷满脸怒意,上前先左右开弓甩了她两个巴掌。
“放肆!这也是你能叫的!”
孟柔被打得脑袋都发震,咬住了舌头,一时再说不出话来。
岑嬷嬷甩了甩手腕,扶着大夫人走下舆轿在高凳上落座。
“大胆孟氏。江府予你吃穿,予你用度,你竟毫不知足,潜藏杀心,谋害宾客!”岑嬷嬷环视四周,“幸而老天有眼,没让你的阴谋得逞!”
“我没有!”孟柔咽下嘴里的血腥气,什么杀心,什么宾客,她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还敢说没有,今日碧玉湖边有人落水,分明就是你这个奸人所害!”
孟柔只觉得荒谬极了:“你是说,今日落水的女子是我推下去的?可她落水时我分明不在湖边。而且……而且我若是要害她,我为什么也要跳下去救她呢?!”
“不是你推下去的,你为什么要去救?”岑嬷嬷却冷笑道,“况且你也未必是要去救人,说不定是你与她推搡时不慎一同掉了下去,又见旁人来了,你害不得人,便只得伪装成救人。”
孟柔怔住,脑子里一片浆糊,没明白岑嬷嬷这话的因果在哪里,只是争辩道:“我是后来听见声音才去湖边的,我与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怎会……”又对大夫人道,“母亲……”
两个字刚说出口,岑嬷嬷又是几巴掌下去,打得她再叫不出声音。
崔有期冷眼看着这一幕,积郁在胸中一整日的闷气这才散去几分。
她让岑嬷嬷带孟柔上京,原本是为了打压江铣和东院那个,没想到,竟险些坏了江府全家的名声。
今日是什么场合?江婉的及笄之礼,全京城有些名号的府邸都来了人,就连晋阳公主和昌明县主都到访,昌明县主甚至还做了江婉的赞者……如此盛事,原本该为人称道,原本该是江府的脸面,却被孟柔都给毁了!
以后旁人再提起今日,他们会说什么?说江府有个极善泅水的女郎,救了落水险些溺亡的小娘子,她还是江铣的房里人?真是成何体统。
今日到府的女郎个个都是金尊玉贵,个个都是家族的掌上明珠,可千金万金的女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水沾湿了衣裙那便是生了锈的铁簪,断了经纬的麻布,尊贵体面都没有了。不值钱的东西,就算侥幸不死也只会败坏家族的声誉,左不过得个入道、入庵的结局,倒不如死了干净,免得连累家族亲眷。一个死人,孟柔不但要救,还救得这样声势浩大引来众人旁观,弄得想要遮掩过去都不能。
公主县主都在主院做客,后花园里人少本也是情有可原,落水的女郎分明是在旁人家做客,不经侍女引路又没有同伴在侧,随处乱闯自己落了水。原本是她自己不当心才酿成苦果,但让孟柔这么一搅合,倒像是江府预备不周,反倒成了江府的疏失。
再说习得泅水并不是一日之功,习练之时也必得衣冠不整,孟柔究竟是在哪里学的泅水,又是同谁习得的泅水。今日她救人之事浑身泥泞,旁人是否会以为,江府女眷在后院内也尝尝同她一般不成体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