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是在笑。

“为什么?公主辱我至此,竟然还?不明白为什么?”楚鹤嘴里?在笑,眼神却极冰冷,“公主想要三妻四妾,可我已经娶妻,如何能够停妻再娶。”

晋阳公主被他眼中的仇恨吓住了。

好好的一场婚仪闹成这样,晋阳公主就算再想遮掩也终究掩盖不住,消息传到?了金銮殿上,皇帝震怒,当即派遣亲兵封锁公主府,将楚鹤押入密牢,禁足公主,又重重封赏了驸马和郑氏。

但驸马郑珺得知此事后?,却没像往常那样跪地谢恩,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继续花天酒地,而是被发跣足跪于陛前,只求与公主和离。

“珺虽不才,不敢有辱家族门庭。”驸马被酒色浸染得脸上竟然满是悲愤,几次撞柱,只求能让公主休夫。

郑氏族长乞骸骨,郑氏子弟轮番上述,又有郑珺在殿前长跪不起,为了区区一门婚事,皇帝总不能生?生?逼死郑氏嫡子,况且本就是晋阳公主有错在前,拉扯几日之后?,皇帝终于还?是解除了这一门婚事。

于是,晋阳公主成了大?秦开朝以来?,头一个与驸马和离的公主。

桎梏在身上数年之久,想要摆脱却不能的婚事终于解除,让她百般厌恶,百般瞧不起的驸马郑珺终于与她和离,晋阳公主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太医令告诉她,凶犯残忍,划在她脸上的伤痕深可见骨,就算用上天下最金贵的药材也无法弥合伤口?,消去?疤痕。

她的脸,毁了。

同样毁去?的还?有皇帝对?她的宠爱。晋阳公主不修妇德,有违纲常伦理,起先是禁足,解除婚姻之后?又被夺去?郡公主封号,晋阳公主不复存在,偌大?的公主府也被查封收回,至于嬴兕子本人?,则被出于玄都观修行,为明通真人?。

仁义在身而色不伐,思虑明通而辞不争。皇帝为她拟定的道号,比起安抚更像是责备,而明通也在玄都观日复一日的清苦修行中,变得越来?越怨愤厌憎。

“都怪你,一切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鹤郎怎会性情大?变,怎会举刀伤人??!那样温柔小意,那样善良柔软的一个人?……”明通捂着伤痕,目光死死钉在林寓娘身上,恨不得那眼光变成刀,变成剑,如此便能杀伤她一千次一万次,“就是你这个妖女,勾带着鹤郎离开我,又勾带着鹤郎来?害我!”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伤口?早已经在医工们?的精心料理下愈合,可这道永远无法消去?的疤,却日复一日地,如同蚂蚁噬咬一般令她刻骨疼痛。她曾经那样爱美,那样爱俏,她原本就是皇城里?最璀璨的一颗明珠,是皇帝最珍爱的掌上明珠。

可一切都被林寓娘给毁了。

明通骗林寓娘上玄都观,又派人?将她带到?这里?来?,自然不是为了叙旧这样简单。杀了她?太便宜了,楚鹤为了这个女人?恨她,为了这个女人?毁了她的脸,她自然也要毁掉这个女人?的脸。

这个低贱的、下贱的庶人?……

明通面容扭曲,浑身颤抖着,将手里?的玉如意直直朝林寓娘的脸掷去?,就是这张脸,勾走了鹤郎的心,夺走了她公主的尊位,夺走了她的一切。

但明通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公主,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原就养出一身软嫩皮肉,进了这玄都观更是不肯见光,不肯出门,只害怕被人?瞧见她不复美丽的脸,再加上她不喜观里?粗陋的食物,早已经瘦得连双颊也深深凹陷下去?,手臂光是抬起都费力,又哪里?扔得动着沉重的玉如意。

林寓娘稍稍一侧身,那如意便擦着她肩膀而过?,摔在砖地上发出金石之声,碎片四溅。明通一击不中,竟然再不顾体统与仪态,就像个市井婆子一样越过?桌案朝林寓娘扑来?。

林寓娘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制住了她手腕。

“大?胆,放肆!你这个贱婢,你……”明通面色涨红不住喘着气,哑着嗓子想要唤留守在外头的嬷嬷与仆婢,却是一阵呼吸急促,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