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头回见着孟柔时,戴怀芹原本是万分的不满意的。江铣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宝,国公府的郎君,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论文才能被皇帝点为探花郎,论武功能于万千敌军中?摘得敌人首级,这样的出身,这样的人品,若不是龙游浅滩,又怎么会让孟柔得了便宜。
那日见着孟柔,分明是个乡野出身的庶人农妇,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学着旁人梳起?高髻,身披一身绫罗锦绣,可低贱的穷酸味,是扑上了再多香粉也遮盖不住的。一想到这样下?贱的女人,这样的一个庶人竟然能够走进她府院的大?门,坐在她待客的椅子?上,戴怀芹恶心得直要?呕出血来。
何况这个女人还如?此不知足,不但不肯安分做侍妾,还要?污损江铣的名声,害得他与县主?……与长孙镜离心。
而后又闹出许多事?端来。
但偏偏五郎爱这个女人爱得疯了魔,那时以?为她死了,五郎几乎半条命也要?跟着去了,天天抱着个骨灰坛子?不撒手,生人与死人活在一处,简直像是中?了压胜之术。后来得知她没死,又是闹上御前,又是闹着要?出族。
而戴怀芹的猜测也果然没错,这个女人的出现,她在安宁县里与五郎之间的一切,追其?根本,都是旁人的一场算计。
可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赢铣如?今位居国公之位,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为朝廷肱骨,她虽然是他的母亲,却也许久没有见过他了,而那个孟氏……林寓娘,竟也成了县主?,不再是庶人。
再次坐在同一场席面上,戴怀芹看着那张阴魂不散的脸孔,仍旧是有些坐立难安。
但连皇帝都如?此看重她,戴怀芹又有什么立场说不呢?何况嬴铣早就长大?成人,再不肯听她的了。
罢了罢了,终究是做父母的要?操心更多,退让更多,既然林寓娘已经不再是庶人,有了封地和食邑,又已经和那些泥腿子?的家人断了来往,赢铣又的的确确是对?她一往情深放不开手,那也就……
大?概是时过境迁,长孙镜分明也曾与赢铣议亲,甚至留下?定亲信物?,先皇后赐下?的一堆玉佩不知引起?多少人效仿,如?今却是浑不在意的模样。
抚着隆起?的小腹笑道:“若是早些听闻好事?,或许日后徐国公与县主?的孩子?,还能同我肚子?里的这个做伴读呢。”
“如?今良人就在眼前,抓紧机会求个恩典,得了赐婚,也是一桩为人称道的好事?啊。”
“徐国公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后嗣的事?了。”
子?嗣……
戴怀芹才刚放松几分的神情又是一僵,她有些回避地盯着桌前杯盏上的刻纹,但在席间宾客的你一言、我一语中?,紧绷着的肩背悄然放松下?来。
“让诸位见笑了,我家那孩子?……”
戴怀芹慈爱的笑容里没有一丝芥蒂,仿佛嬴铣不曾出族不曾改姓,也不曾跪在祖宗牌位下?与她离心。
“……他只一心想着要?报国,自己的事?情上,就是这样不经心。”戴怀芹噙着微笑也看向林寓娘,温和得像是个容忍子?女,慈悲宽怀的婆母,“他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女子?,我也等着她带到我跟前来,也好早些享一享子?孙绕膝的福气……”
众人看她能够首肯,也是松了一口气。本来嘛,徐国公出族改姓之后死性不改,仍是要?在外自决婚事?与人有私情,若是寻常庶人或是寒门女子?也就罢了,可偏偏眼前这位还是皇帝敕封的县主?,也不能轻易纳妾,唯有迎娶。
既然戴怀芹肯点头,场面上也就能够说得过去,也就热切地看着平陆县主?,仿佛一场未来婆媳的和睦戏码就要?上演,却见林寓娘拍案而起?。
“住口!”
侍女正给林寓娘的杯中?添酒,却被林寓娘突然起?身的动作险些撞翻酒樽,匆匆忙忙跪下?告罪。
“县主?娘子?,你这是……”
席间妇人们见她突然站起?来,纷纷露出惊愕神色,戴怀芹更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