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给他送别,阔别多年,她再次来到了长安城东的春明门。

高大?轩阔的城墙坚不可摧,几乎能够将?天穹也分割开,城墙前的水渠仍旧流水淙淙,一切正同当年林寓娘离开时一样。

“长安城里好富贵,就连这城墙砖石,敲击起?来也有金石之声,怪不得旁人都说这里寸土寸金。”赵石用纸伞的竹柄敲一敲青砖,回头朝他们一笑,“再往前就要?出城了,日后有缘再见。”

长安城地价太贵,客店住不了太久,是以?盘桓不过数日,中?秋一过就要?离京了。

得知林寓娘被封为县主?,赵石眼睛亮了亮,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嗫喏一阵却又没说,终究是招一招手,随着东行的车队离开了。

进了一趟军营,去了一回高句丽,生死线上走过几遭,反倒是到了这长安城,赵石才算是头回见识到了天地之广阔,就连人也变得沉稳了不少。

他走得潇洒,干干脆脆利利落落,反倒是林寓娘有些怅然。

若不是赵石阻挠,当日在范阳县,她或许就已经顺利南下?江城离开了吧?若不是因为他的强烈“引荐”,那日嬴铣受伤,她或许也不会贸然出手。

若是没有经历这些事?,那日她被嬴铣指派吴顺送回大?秦时,又是否会有勇气违抗他的命令,重返军营?

甚至立下?功绩,回到长安,被封为平陆县主?。

人生于世?,会有什么样的经历,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实在是难说的很,当日赵石一举一动或是有心或是无意,多多少少都给她制造了麻烦,而当时的林寓娘,也不是没有怨怪过他。

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眼下?一人留在长安,一人回幽州去,作别之后不知此生能否再见,一切恩怨终究是一笑了之。

只是作别而已。

林寓娘的确是有正事?,再加上她骤然被封县主?,俗务诸事?繁多,一时顾不上回帖也是正常,席间曾经给她递过帖子?,帖子?却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的贵妇人们,看在她的确立有功绩的份上,倒也不好再拿这事?为难她。

裴二僵着脸饮了杯菊花酒,勉强将?满腹邪火压下?去,林寓娘笑了笑,又朝方?才出言替她解围那人看过去。

她在长安停留的时日并不多,认识的高门贵女更是屈指可数,正好奇究竟是谁会替她说话,一看之下?却是怔愣。

竟是江婉。

她与裴二只有一面之缘,会认不出来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她没能认出江婉,则是因为对?方?的变化实在太大?。

还记得当年她离开长安时,江婉才刚行过及笄礼,十?来岁的小姑娘,活泼又明媚,热烈的笑容下?藏着数不尽的讥诮与天真恶意。

流觞亭里的一场诗会,她不懂作诗也不通礼仪,被误会成盗贼窃匪也无从辩驳,只能涨红着脸落荒而逃。那时的孟柔,面对?着郑瑛、江婉这些自小在锦绣堆中?长成的贵族女子?,就连嫉妒也没有道理,唯有自惭形秽而已,就连那场诗会背后潜藏着的恶意,也是多年之后不断反刍,才能够幡然醒悟。

她们从没将?她当成过家人,请她赴宴也只是以?她取乐而已。

如?今再见到江婉,明媚张扬的小娘子?已经挽起?发髻,穿着重工深衣,成了一位宝相庄严的贵妇人,衣料颜色着重暗,衣样也是老气横秋,满是福寿纹路,头上金玉琉璃发簪几重重,却根本掩盖不住她眉目之中?的疲累颜色。

林寓娘早前曾听嬴铣提过一嘴,她离开长安城时,江府中?所举办的正是江婉的婚仪。

江婉面色和煦,有意示好,见林寓娘接了自己的话头更是面露喜色,她热切地看向林寓娘,似乎又找回了当日在江府时的几分风姿,看着林寓娘的神情,分明也是认出了她,可随即林寓娘却只是朝她点了点头,便挪开了视线。

江婉一怔,忽而想起?来,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孟柔了。

已经不再是当日初到江府,旁人给她两份好脸色,便高兴地忘乎所以?的那个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