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与城墙相接处还有一线残存光亮,马上就要?入夜了,她不回刺史府还能去哪?

待并肩同行几步后才反应过来,嬴铣才刚之所以会那般小心,为得不是请她回去,而是在问,自己能否护送她。

于是好笑?之余,又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

一路上,林寓娘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也在仔细回想属于孟柔的一切过往。她年少时为替父亲治病筹钱匆匆嫁给一个瘫子,本?以为换来二两金子是聘礼,原来却是卖身钱。何氏将她卖身为奴却有诓骗她嫁人,好不容易换来这么多钱,赎回了孟壮也买回了药,可父亲死了,孟壮也落下残疾。

孟柔本?就一片残垣的世界彻底崩塌,办好丧事回到家?,却看见江五也想着一死了之。

那时江五伤重难行,动弹不得,就连吃喝也得指着旁人,如同陷入沼泽,孟柔就是他唯一能够依凭的浮木。可那时孟柔救下江五,之后几乎是拼了命地也要?治好他,要?让他重新站起?来,不也正?是因为,江五也是她的浮木?那时两人什么也没有,冬日里?买不起?柴火,只能相互依偎着取暖,后来江五治好了伤,家?里?也有了余财,可还没来得及过上好日子,江五便?就去了长?安。

在长?安,孟柔头回见识到世家?富贵,也见识了何为士庶不婚,她几度徘徊于生死之间,终究是逃出了长?安,可却又被生生抓回了麟游县。

在金銮殿上,一切真相都被揭开,属于孟柔的一切也都宣告结束。

即便?林寓娘再怎么想要?与过去分割,但属于孟柔的二十二年仍是她不可抹灭的过去。

如今她又要?回到长?安了。

赢铣一路将林寓娘送回别院门前?:“今日在县衙闹了一场,刺史夫妇谋算没能成?功,想来明日还会上门来寻你。你只当什么也不知道,适时提一提过所的事情,他们自然会将一切关节都替你打点好。”

又细细教了林寓娘具体的说辞,林寓娘一一记下。

“那好,”该说的能说的全都说完了,嬴铣望着她,似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生生忍住了,只道,“你今日受了些惊吓,早些睡吧。”

虽说是道别,可脚下生了钉子似的不肯动,刺史府里?有皇帝镇守,又有龙虎军日夜巡视,再胆大包天的匪徒也不敢在这时候作祟,何况从院门到内房,就这么短短几步路,能生出什么事?

这一天过得实在精彩,又是饮酒又是上公堂,林寓娘的确累了,也怠懒再去想嬴铣到底在想些什么,转身就要?回房。

才刚走了两步,回过头,嬴铣果?然仍旧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沉静悠远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