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马香车,仿佛什?么高门?豪族家的娘子。
……
卯时将至,林寓娘与吴顺静静站在人群之中?,身边全是?布衣素服的百姓,他们中?有的只为观礼,有的却是?身披粗麻,带着祭品是?为家人而来。
人群跟前则是?一大片的空地,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遮蔽视线的云雾渐渐散去,笼罩着空地的黑暗如同帘布寸寸揭开,显露出底下“空地”的真容来,被清理尽杂草、树枝的硕大区域中?正?摆放着一具具棺材,按照牺牲者的品阶,金银两色的棺材陈放最前,最靠近极远处的高台,而越往南,则都是?些乌木打造的棺材。
黑沉沉的棺木有如一片深沉静海,沉默而令人心惊。身边已?经有人忍不住啜泣起来,林寓娘稍一闭上眼,仿佛还能?闻见医舍里头挥之不去的血肉腥气?,与伤口糜烂的腐朽味道。
卯时三刻,玉辂载着跽坐于上的皇帝穿过?大开的城门?,来到祭台之下,皇帝身着素服,通天冠上十二道白旒轻轻晃动,随即一阵劲风不知从何而来,吹动了棺木群四?周立起的带血的旌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鼓乐响起,身负甲胄的军士们齐齐捶胸顿足,竟比高昂的军鼓更加整齐划一,如盛怒惊雷劈开长夜。归去来兮,归去来兮,身负斩衰的未嫁女哀哭不止,老妇扶着哀杖却是?满脸坚毅。
“我儿为国家牺牲性命,天子为我儿收捡尸骨,又有何憾!”
林寓娘垂眸,看清老妇手中?捧着的祭品,不是?寻常的鸡鸭牛羊之类,反倒只是?些寻常的糕点,捧盒正?中?放着一张纸条,写着她死去儿子的名讳。
王九。
林寓娘不由得浑身一震。
青铜鼎中?香烟不绝,皇帝登上高台遥遥念颂亲手写下的悼文。
“大德曰生,大宝曰位……”
林寓娘抬眼望去,越过?无数具黑沉沉的棺木,越过?身披甲胄的无数将士,再越过?身着官府的文武百官,模糊间,她竟然认清了站在皇帝身侧的嬴铣。
嬴铣受封徐国公,上籍宗正?,在祭祀的场合便没?有同其他人一般穿着官府与甲胄,而是?梁冠大袖,显示出另一番出尘俊逸。
今日之后,徐国公怕是?要位列三公了吧。
林寓娘舌根有些发苦,仓皇低下头,没?让身侧吴顺看出端倪。
“…………兆庶者,国之先也,前朝板荡,至于丧身灭国,罪当其罚也。只叹海内分崩,百万生灵涂炭,无所?依归。”
于是?敕令建造悯忠寺,立浮屠庙塔。悯者,怜恤也,既为纪念东征时所?有牺牲的将士,也是?为前朝死难于他国的将士们,一个魂魄依归之处。
文武百官与庶民百姓皆山呼谢恩。
德被四?海,不外如是?。
……
按照惯例,每当战事结束之后,所?有军士记录功等,论功行赏而后发还原府,阵亡的将士们也会连同他们的抚恤一道被发还原籍,送回他们的亲人身边。
圣驾短暂驻跸幽州,完成祭典,算是?给这场战争做了个了结,再过?几日就要西行归朝。
而林寓娘,也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了。
“打完仗之后,你想去哪里?”
初听见这话?时只觉得讽刺,战火纷飞时更是?度日如年,等到战事真正?结束时,再没?有人、没?有事囚困住她,林寓娘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应当去哪。
高句丽一行也不算全无收获,太医署可让女子入考,她也成了正?儿八经的医工,想来日后开堂坐诊也再不是?麻烦,可楚鹤所?托付的这三十卷医书又该怎么办呢?
要林寓娘自己印书,别说她没?有这么多钱财,她这样没?有根底的一个人,就算真找到办法刻版印制了,印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堆废纸堆。若说去求陛下,就连林寓娘自己也不敢说能?有这样大的脸面。
嬴铣也吩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