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接下来如何,就只?能看他命数了。

“林娘子……”

林寓娘正在?给纱布打结,也不?知为何,她缝补伤口时下针挑针极利落,这个结却怎么也打不?好。

“林娘子!”

纱布留余得太短,磨蹭几下竟然有些开?线。林寓娘满头都是汗,她好似听见有声音在?唤她,只?是那声音过于缥缈,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自她脑海深处生出的一个虚幻幽影。

她没有理会,只?是专心?地想?要打好眼前的这一个结。

可是那声音却挥之?不?去,纠缠着她,反复搅扰着她,让她手心?发汗,呼吸急促,越来越慌乱,她深吸一口气,拇指与食指用力扯住纱布,搭上绳结就要缚紧。

“林娘子!”

一只?带着粗茧的手拦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心?的绳结再次散开?。

“滚开?!这里是没别人了吗?”林寓娘猛地抬头怒喝,“没看见我正忙着?他死了,你来抵命?!”

目眩过后?,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怯生生的,年轻的脸。

是她先前医治过的,那个手臂脱了臼却硬撑着要上战场的小兵。

小兵嘴唇发抖,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惊惧,一副自觉犯了大错的表情,可他握了握拳,仍是忍着内心?惶恐道:“林娘子,队正受了伤,只?有您能救,求您救、救救他!”

林寓娘瞪着他,心?里还想?着没打完的结,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正要将人骂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极迅速,极轻快,一闪而过。

她悚然一惊,濡湿的指尖,汗湿的衣襟,倚着桌案打瞌睡的吴顺,什么时辰了?什么时候了?

“应该是巳时。”她听见小兵说。

林寓娘才发觉自己?无意间问了出口。

巳时了,她昨日?是什么时候睡的,她睡过了么?

记不?清了。林寓娘看着手上松散的纱布,又看了看伤兵惨白的脖颈,猛然醒转过来,另抽了一卷纱布迅速展开?裹覆住伤者?身体,打好结,用剪刀剪下剩余的。

“林娘子……”

小兵才刚被她吼了一声,不?敢再求,却又不?能不?求,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林寓娘将纱布塞进医箱:“带我过去。”

起初医舍内虽算不?上井然有序,但总归有个仪程在?,伤兵用板车拖运回来之?后?先暂且放置在?清理干净的空地上,医工诊治过后?,不?幸离世的抬出营外,还活着的就送进医舍帐内起居,能够自如行走之?后?便归回原处,但这仪程只?存在?了一天?便被打破。

从?第二天?开?始,每日?抬至医舍的伤兵数量激增,医工们人数原就不?够,又要搬抬又要包扎,根本忙不?过来,前一天?的伤兵没抬走,后?一天?的就又送了进来,中间空地存放不?下,就先搬抬到帐中去,帐中也存放不?下,就随便找空置的医舍抬进去,后?来空医舍用完了,便将医工们都赶到一处,空出原本的营帐来存放伤兵。

对于医工来说,这倒也不?算什么大麻烦,因为包括林寓娘在?内,早就没了回屋休息的时候,整日?辗转在?空地与各间营帐的伤员中连轴转,吃喝睡都顾不?上,闭一闭眼便算是囫囵睡上一觉了。

陈队正不?知哪里去了,医舍里头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四处乱糟糟,臭烘烘的,也亏得小兵记性好,带着林寓娘在?外观一模一样,内里也一样塞满伤兵的医舍中来回穿梭,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林娘子您快看看,他被高句丽人的横槊刺中……”小兵语气仍惶急,但将林寓娘带到后?,眉宇舒展,已经有了几分安心?,“他胸上破了个大洞。他们都说林娘子能缝补人身体,能起死回生,求您快救救他!”

榻上的人林寓娘也认得,正是被带到幽州府军那日?接应他们的队正,当日?小兵意外手肘脱臼,是队正带着林寓娘前去替他接骨,后?来小兵手肘受伤,也是队正排除万难,领着林寓娘去医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