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顺没再回答,只仰头一饮而尽。军令如山,她只能遵守,赢铣让她护送林寓娘回营州,就算再不满,也必须听令行事,不然算什么军士?

可是大战在即,临阵脱逃,不就是逃兵么。

吴顺一盏接着一盏喝闷酒,林寓娘摸索着藏在腰间的银花钱,一时无话。

直到那一缸酒都要饮尽了,林寓娘突然开口。

“若是不去营州,如何?”

吴顺动作一顿,醉眼朦胧地朝她投来个疑惑的眼神。

“不去营州,林娘子想要去哪?”

林寓娘捏紧了手中的那枚银花钱,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吉钱上的花样印在指腹上,浑身血液都在快速涌动。

她又要犯傻了,林寓娘脑海中的一部分自己清醒地评判。盖州,辽东,此间事原本与她毫无干系,她莫名?被?牵扯进来,莫名?被?人?拉到辽水以东,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旁观甚至参与了一场她不明白?的战争,如今好不容易能够离开,她一直想离开。

离开的理由有许多,兵戈扰攘,命若悬丝,可是……战争还没有结束。

她想起赢铣胸口上的利箭,想起银针穿过皮肉时的声音,想起军中医舍里头的那些血腥气,想起那些亟待帮助的伤兵。

除了怜惜、同情?、责任以外,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在催促着她,引诱着她。

还有赢铣扣下的那两封婚书?,若是不拿回来,若是他……她岂不是要记着他一辈子?

或许这就是赢铣的打算。

“若是不去营州,转道回辽东,”林寓娘攥紧了掌心,“还算不算逃兵?”

吴顺眼中醉意渐渐散去,她坐正了身体,仔仔细细地看着林寓娘。

……

既然决定了要返程,那么事不宜迟,次日一早,吴顺便出门筹备去了,林寓娘在屋里待了一时半刻,也是坐不住,找松烟要了好些艾草、纱布、伤药。

“娘子要这些做什么?”

林寓娘镇定自若:“只是好奇高句丽的药材同中原有什么不同。”

松烟不大明白?,但伤员马上就要返回营州,他身为参军忙得脚不着地,干脆指派了个吏员供她使唤,吏员做事倒没有松烟刨根究底,林寓娘要什么便给什么,最后塞了满满一大包袱的草药,也不过是在记录上添了一笔。

午时过后,两人?给松烟留了信,偷偷摸摸绕开仆从溜到侧门,从树后牵出一匹灰棕相间、毛色油亮的老马。

林寓娘抱着包袱不由一愣:“只有一匹马?”

“马车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吴顺将她的包袱系在鞍后,翻上马背,朝她伸手,“我带你骑马,脚程也能快些。”

林寓娘看了眼天色,闭上嘴,点点头,拉住吴顺手臂,借力?骑上马背。

来时车马辘辘,去时无车也无从。吴顺计划得清楚,赢铣的军队是自南往北行军,她们二人?是由北往南折返,路程比来时短许多,两人?共乘又比马车更快,日行百里,不过三日就能与大军汇合。

但她没料到林寓娘如此孱弱,走了才?不过一个日夜就要吐。

吴顺牵着马,不耐烦地甩了甩鞭子:“你好了没有。”

“我……”林寓娘扶着树干一阵呕哕。

行军路上的车马折腾人?,但吴顺折腾人?的本事却是天下少有!世上哪有人?这样赶路?马鞭挥个不停,好似多打几?下便能生出翅膀来,疾行好几?个时辰不停歇,吃干粮或是饮水全在马背上,好不容易停下来,也只是为着饮马,短暂歇一歇脚,不到一刻便又要上路。

日不停,夜不停,吴顺不用?睡觉歇息,吴顺的马也不用?睡觉歇息,林寓娘不敢拖后腿,于是也只好不用?睡觉歇息。

就这么苦撑了一昼夜,林寓娘半条命都快被?折腾没了。

那头吴顺还在念叨:“……要不边走边吐?拖延太久,我怕找不着他们扎营的痕迹。”

“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