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松烟想好怎么解释,林寓娘已经想了起来,这枚银花钱。
这是她原本的嫁妆,嵌在赢铣打碎了的玉佩上,熔下来后剩不下什么,打个物件都不成,只得换成一枚银花钱。
后来这银花钱夹带在衣裳中被?洪宝儿带走,洪宝儿死?时,手中尚握着这枚银花钱。
又因?此生出许多事。
这原是属于孟柔的东西?。
林寓娘越发怔住,她在马车上颠簸了三五日,不曾歇一歇脚,乍然被?人?安排许多事,如今又见到这一件旧物,脑海中一团浆糊,喉咙里也像是掉了块铅坠,不住往下坠,憋闷得快要喘不过气。
赢铣他,果真?是要与她再不相见,却也果真?是留有后手。
“他将这个留给我做什么?”
林寓娘攥着木盒,蓦地冷笑出声。
她早已不是孟柔,这世上早再没有孟柔这个人?,赢铣留着这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在这时候交给她,又算是什么?
“他只让你把这个给我,”林寓娘满腹邪火直直往上冒,“婚书?呢?那日他要打要杀,强按着我签下的两封婚书?,为什么不还给我?”
这算什么?
还给她一枚银花钱,手中却扣着两封婚书?,说着是下了黄泉也不再相见,却偏偏要藕断丝连。
“这……”松烟面露难色,赢铣收走婚书?之后便再没有什么交代,若非林寓娘提及,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子事。
但看着林寓娘如此激愤,松烟反倒替赢铣生出些不忿。
“大将军有什么打算,属下不敢妄言,只是林娘子扪心自问,自打重逢以来,大将军可曾做过任何对林娘子不利之事?”
相反,不论?是当初将她困在绛帐里,还是现下多番安排送她离开,没有哪一样不是为她着想。
左右过两日就要将人?送回营州,松烟索性冒着得罪她将话说明白?。
“当日不肯送您离开,是因?为外头不太平,如今要送您离开,只怕也是因?为他身侧比之盖州、营州,更加危险。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娘子打算,娘子又何必如此忌惮,将他视为洪水猛兽。至于婚书?……”松烟叹了一口气,“人?都走了,留下两封婚书?又能怎样,官府难道还能为着这婚书?发布海捕文书?,捉拿娘子归案吗?
“他想尽办法,要平平安安地将您送回去,只留下两封不作数的婚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娘子心里当真?不清楚吗?”
……
外头兵荒马乱,民居之内却像个世外桃源,树叶参差交错铺下一片绿荫,微风携熏香穿堂而过,仆婢们秩序俨然,打起卷帘,洒扫干净,请二人?过花厅用?饭。这时节,连赢铣的案上也摆不齐一桌席面,松烟却硬生生地给她们搜罗来了炙羊肉、蒸饼、鱼鲊、马酒,还有几?盘解暑热的凉菜。
吴顺有军令在身,即便是夜间休息时也穿着轻甲,此时自然也不例外,她样貌秀丽,大马金刀,看着十?分古怪,用?席时的礼仪却很庄重,林寓娘起先?没发觉,入席后听见鳞甲轻响,才?发觉吴顺迟了她一步才?落座。
席上摆满饭菜,吴顺没动筷子,挥退侍宴仆从,只拎着壶马奶酒自斟自饮。
好一会儿,冷不丁开口:“怎么,没见过女?人?喝酒?”
林寓娘偷看被?发现,倒也不慌张,只道:“喝酒的女?人?见得不少,穿盔甲的却是头回见。”
吴顺挑眉瞅她一眼,晒然轻笑,什么也没说,只继续喝酒。
或许是暑热渐重,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林寓娘戳了戳碗里烂成一团的羊肉与鱼鲊,也没了胃口,干脆将筷子一推。
“吴娘子是因?为什么参军?”
从前在并州时,林寓娘也算是个军户,可从未听说过有女?子从军,在军营里住了这么多日,除了吴顺以外,也没见过别?的着盔甲的女?子。
原本只是随意起个话头,吴顺的神色却显得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