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被搬上板车,被四、五匹高头大马拖着?往前飞奔,行军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叫停,有时候一日甚至能走数十里,有时候白日扎营,深夜反倒执火把夤夜赶路。林寓娘一人待在绛帐里头,比起旁人省去不少?腿脚上的功夫,但镇日同床榻桌案挤在一处,日夜颠簸,早被晃了个?七荤八素。

林寓娘捂着?胸口吐了个?天?昏地暗,但她这?几?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脸都憋红了也只吐出几?口酸水,她人站在地上,扶着?树,地是平的,人却仍是晕的,摇晃好一阵,又一股恶心冲涌上来逼着?她弯腰。

“林娘子,您没事吧?”

两个?军士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赢铣去前有交代,让他们好好照顾林寓娘,可行军在外从来都是这?样,就算是大将军自己也不过能住得好些而已。

眼看?林寓娘难受得脸都发白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去搀扶。

林寓娘撑着?树又干哕一会儿?,喘匀气,回过神。

“敢问军爷,何处能打水?”

军士们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娘子是要热水?您歇着?就是,我等立刻去打来。”

还没等林寓娘应声,一人忙不迭地跑了,另一人站得稍远了些,手上仍把着?刀柄,是个?护卫防范的模样。没过多久,取水那人小跑着?带着?热水回来,赢铣不在,两人便不敢随意进帐,只将水放在门口,让林寓娘自己端进去梳洗。

洗过脸,换了身衣裳,林寓娘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从前她从长安南下江城,又从江城北上幽州,期间搭过牛车,坐过船,在山间林地中?走过,却是头回被折腾得这?样惨。

果然是不该来。

可是来与不来,留与不留,也从不由她自己决定。

林寓娘又坐着?歇了会儿?,强撑着?打起精神,端起水盆走出帐外时,却看?见门口守着?的两个?军士正在同谁争执。

“将军,莫再往前了……”

“你们是瞎了眼,认不得爷爷我是谁了,大将军的绛帐我来过多少?回,怎么这?回就不成?”与他们争执的那人虎背熊腰,身量极高,站在两个?军士面?前如同一座小山,说话时也气如洪钟,“赶快让开,我还有要事禀报。”

“回禀将军,大将军并不在帐内,将军还是往别处寻吧,大将军有令……”

“去去去,大将军若是不在,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守什么?我又不是那等需防范的间人肖小……咦?”说话间那人看?见了林寓娘,“这?怎么还有个?女人!”

林寓娘刚一抬头,便看?见一张带着?浓密胡茬的脸凑过来,与其说是脸上长了胡子,倒不如说他是胡子里头埋了一张脸,眉毛浓得几?乎能连成一条线,鼻梁高耸,眉骨底下压着?的一双眼睛如狼如鹰隼,盯着?人的时候像在盯着?一块肉。

这?副长相,十成十的一个?胡人。

林寓娘吓了一大跳,立时丢了水盆往回跑,胡人浓眉紧锁,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将军,将军,您还要找大将军议事……”

军士们想要解释,但林寓娘究竟算是什么人,他们也不大清楚。可赢铣去前有吩咐,眼见胡人抬脚冲林寓娘而去,二人连忙挡在他身前,可胡人力气极大,随手就拨开了军士的阻拦,伸手便要抓住林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