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主事敲着差役脑袋又骂了几句,背着手逛到?另一头。那边排成队的则是各家?医药堂中的学生,也?有?两个差役正在问话。
“……除了这些?人,你还知道有?谁擅长治疗伤病?”
“当然?知道,扁鹊,华佗……”
“不是问这个。”差役不耐烦,“是问城里你认识的,除了在籍的医工,还有?谁也?懂得医治外伤?”
“外伤?咱们这些?医生,哪个不会治外伤……哦,对了,城中半年前来了位女医,极擅治外伤。不知老爷有?没有?听说过?刺史尊堂受伤的事?就是去年,老夫人礼佛的时候在山上摔了一跤,腿上受了伤,生出?好大一个脓疮,城中好些?医工都去看过?,家?父也?去过?,因为伤在要紧处,都不敢轻易动手。偏偏这位女医妙手回春……”
“女医?她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
“叫什么不晓得,只听家?父说是姓林,年岁不过?二十上下,极年轻,是受人之托,特?地从江城来给老夫人治病的。”
主事听了半晌:“姓林的女医,江城人?”
“对,没错,就是江城人,某记得……”
……
还没踏出?院门?,林寓娘就又被差役们半押半扣地给带了回来。
走进?院子时,赵石说得正兴起:“……虽说女医不能参考入籍,不能做医工,但别说咱们这些?未经考试的学生,林娘子的医术,就是比起正经医工也?不差什么。我父亲说,她虽是医治外伤的能手,但真正擅长的其实是妇人病。药王有?言:凡妇人之病,比之男子十倍难治……”转眼看见?林寓娘,立时拍手道,“诶!对,对,就是她,她就是林娘子。”
林寓娘平生难得编几句瞎话,谁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人当面戳破了,惊惶地看着主事。主事斜眼看着她好一会儿,冷笑一声?,竟没说什么,皱着眉头思虑一会儿,让差役将?她安排在这堆男人后头,就站在赵石身?边。
赵石看不懂人脸色似的,乐呵呵道:“林娘子安好,还记得小可?我们见?过?的,某是……”
“吉春堂赵医工的儿子。”林寓娘抿了抿唇,“你父亲有?个病人,曾请我帮忙量度用药。”
同为杏林中人,林寓娘在幽州停留的这段时日,难免要同当地的医馆、药堂打?交道,这位赵医工就是其中之一。当日赵医工接诊了一位病人,是个胡商,因水土不服有?些?犯痢疾,赵医工顾忌着胡人与汉人体貌不同,再有?用药当因地制宜,胡人生在漠北,却身?在幽州,比起土生土长的幽州人士,或是土生土长的漠北人,又是一层不同。用药轻省或是重复,赵医工难以决断,便请来林寓娘帮忙把关。
但林寓娘心里清楚,幽州是繁华地带,常有?胡人商队来往,赵医工是范阳县本地人,又是在籍医工,怎么可能不晓得该如何用药。不过?是看林寓娘区区一介女医,不能考试,不能入籍,心里实在信不过?,又不好明说,只以此聊作考校罢了。
“对!你们商议药方的时候,某正在旁边掌称,”赵石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娘子还记得!”
那时候林寓娘心里憋着一股气,满心扑在病人身?上,不肯有?丝毫差错,一双眼睛只顾盯着称上准星,哪里还能记得是谁掌称。
但她瞧着满脸雀跃的赵石,还是僵着脸,点点头。
她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人。
差役们盘问过?后,天色已经大亮,所有?人仍旧被分成男女两队更准确地说,是医生一队,粗通医术的女眷一队。林寓娘虽是女子,但因为赵石的大力引荐,也?被归到?前头那一队。
差役们押着他们浩浩荡荡地出?了城,走过?一段山路,就有?一队披甲军士列队前来接手。比起押解,这些?军士们倒像是在护送着他们一行人,不但没像差役们那样凶神恶煞,动辄呼来喝去,反倒十分克制,见?有?人跟不上队伍,还会停下来帮忙提行李。
但要问起此行究竟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