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此人,江铣失去姓氏,成为无名?之人,哪怕沦落乡野也该遭受唾弃。官身自然是不必再想了,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门, “事孝亲,故忠可以移于君”,父母家族,手足骨肉, 这是天生的血脉亲缘, 若连自己的族人都?背弃,甚至到了被逐出家族的地步,还谈什么忠君报国。

不孝不仁, 不悌不义,就连为人都?不配,何谈为官呢。

一场朝堂会审, 江铣声?名?扫地,又牵扯出崔有期等?一干事情,此时若是出族,倒是能?让所有矛头?都?指向他,或许有关崔有期贿赂狱卒,私下戕害庶子的非议,也可稍减一二分。

只是……

江恒看着?江铣,手中筇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这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么下得了手。

何况江恒是兰陵江氏家主,自己膝下出了个?这样的不孝子孙,只怕难免族老一场申饬。

江恒不肯答应,可江铣却已经做了决断,家法不能?叫他畏惧,棍棒不能?让他服软,江恒根本拿他毫无办法,也只能?暂时关在书房令他自省,严命封锁消息,另急书召留守长安的戴怀芹前来麟游。

江铣当年被赶出长安,花费整整三年才回来,却为了一个?庶人闹出这样多的风波,又闹着?要离家要出族,戴怀芹得知?消息险些晕倒,当即便套了马车往麟游赶。

“五郎!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父亲说的是真的?”戴怀芹攥紧他肩膀,“你当真要”

戴怀芹在路上走了几天,江铣就在屋里跪了几天,江恒铁了心要让他吃教训,没让送食水,也没让人进来给他看伤,只让他跪着?反省。

这么多天了,江铣受杖刑时没喊过疼,忍饥挨饿时没出一声?,被扣住肩膀时才忍不住闷哼一声?,吓得戴怀芹立时松开手。

这才看见儿子发丝散乱,衣衫褴褛,处处血痕透出来。

“你……你父亲打你了?哪里伤着?了,让阿娘看看。”戴怀芹关心则乱,一双手虚虚地护着?儿子身躯,竟不知?该在哪里放下,也没发现她方才触碰到的那侧肩上实则并没有出现血痕。

江铣没有解释,只是稍稍侧过身护住左肩:“阿姨怎么来了。”

“郎主传信说你要……你要……”提到正?事,戴怀芹面上的担忧僵了僵,出族两个?字太重?,即便房内只有母子二人,戴怀芹还是没有再说出口,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好一会儿,也不知?看出了什么门道,换了劝说的语气,“五郎,阿娘知?道,你素来是最孝顺的孩子,你父亲虽然平日不爱说,可心里其实还是很?看重?你的。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呢?你好好同他说,别再说这些吓人的气话……”

“阿姨知?道我说的不是气话。”江铣抬眸看向墙上的巨幅山水,风景极眼熟,像是兰陵老家的大宗山,他轻声?问,“阿姨,你为什么杀了我的孩子?”

戴怀芹浑身僵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娘不知?道你在说什……”

“你给孟柔下药,瞒着?她让她堕胎小?产,还下红花药想要让她……你明知?道,”江铣眼眶泛红,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带上哽咽,“那也是我的孩子。”

屋里连滴漏都?停了,一时无人说话,只有浅浅的,控制不住的呼吸声?。

“五郎,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糊涂。尚未娶妻,先纳姬妾,这也就罢了,她还是崔有期安排的人,还是个?庶人下流。”再开口时,戴怀芹也带了哭腔,“她的孩子要是生下来,那就是你的长子,你还怎么议婚?还怎么同县主娘子结亲?有个?庶长子在前,日后你的妻子如何做人,又该如何抚养你真正?的嗣子!你如今也看到了,那个?孟……孟柔,她根本就是来害你的,你……”

“大郎也是庶子。”江府的大郎,夭折早逝的长子江锦,正?是戴怀芹亲生,他也是庶长子。

提起去世的长子,戴怀芹眼泪立刻掉下来:“这怎么能?一样?我怎么能?同她一样?我是……”

“阿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