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才开蒙的小孩子,举着字纸奶声奶气地喊:“这是我今早写的大字,阿姨说好不好?”
戴怀芹拿起来细细看过,自然是无有不好。
江铣默然看着他们母慈子孝。江康是家里幺儿,行第十二。十二郎出世时他正埋头苦读,十二郎知事扶床时,他又已经离家,对这个弟弟实在说不上什么交情。
江康身量矮矮小小,一张脸粉团子似的,戴怀芹爱得不行,免不得便多念叨了几句,等注意到江康正好奇地看着江铣时,才尴尬抬起头。
“阿姨,他是谁?”
“他……他是你五哥哥。”戴氏推一推江康,让他朝江铣揖礼,“正好,去让他看看你写的字如何,你五哥哥字写得好,从前就算是圣人……”
戴怀芹猛地闭上嘴,懊恼地看着江五,那目光里竟有些惧怕,好像生怕他拂袖而起似的。
江铣泰然接过纸:“写得很端正,已有形势,但尚无筋骨,若在篆文上多下功夫会更有进益。不过十二郎年岁小,气力不足也属寻常,过一二年再说也不迟。”
他没有生气,戴氏绷紧的肩背缓缓松懈下来,笑着应和,让江康同江铣多学学。
江康嘟着嘴,并不如何情愿。转一转眼珠,仰着鼻子指向坐在最末的,问:“阿姨,她又是谁?”
“她……”
孟柔正坐得直打瞌睡,前头戴氏说的官场文章,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后来江康来了,说的还是文字书法,她更是听得昏昏欲睡,只是强撑着眼皮没倒下。
枯坐一早上,终于有人提到她,深吸一口气振奋起精神:“十二郎,我叫孟柔,是你五哥哥的……”
她生得漂亮,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江康在跨院里见惯满脸皱纹的婆子仆妇,听着听着就想往她身边走,可刚走没两步,就被戴怀芹强抱起来。
“孩子别去!”
孟柔被吓了一大跳,彻底醒了。江康也被吓着,在戴怀芹怀里哇哇大哭。
戴氏忙着哄了几声十二郎,强笑着对孟柔说:“劳烦你前来看我,只是你也看见了,这……实在是不方便。”
说话时嘴唇都发着颤,目光也躲闪,压根不敢往她脸上落。
这是要送客?
孟柔茫然,她到底做了什么,竟能把戴娘子吓成这样?
屋子里孩子的哭声,女人的轻哄声,吵吵嚷嚷,乱七八糟。江铣自认已经忍耐到极限。既然戴怀芹这么说,他便也起身:“阿姨,我们就先告退……”
谁知戴氏猛然抬起头道:“五郎留步!我还有话没说完。”但怀里的江康又痛哭起来,她只能低头继续哄孩子。
江铣捏了捏眉心,见孟柔满脸无措,柔和声音道:“没事,你先回去吧。”
孟柔起先没动,等他又说了一遍,才茫然往外走。
心里还莫名有种欠愧感,就好像,当真是她把江康母子给吓成了这样。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她真有这么吓人?
糊里糊涂到了院门,看着前头岔道,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来时路上只顾着同江五说话,现下看着这一模一样的树,一模一样的花,她该往那条路上走啊?
他们是从西边来的,往西走,应当没错吧?
出门前扑好的妆也花了,高高的发髻直扯的脑袋往后仰,孟柔丧眉搭眼,提起裙摆顺着路往西走,石子路走了一圈又一圈,鬼打墙似的,怎么也绕不出去。
突然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孟柔惊喜:“傲霜!”
傲霜挎着个篮子正在摘花,闻言回过头:“孟娘子安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并肩走了。
孟柔不知道的是,她绕了一大圈,错打错着地到了跨院西边的花园里,也不知道两人说话时的身影,正透过花墙落入戴氏的眼中。
戴怀芹厌恶地别开眼,哄了一阵江康,把哭嚎累的孩子交给菩提带下去,指派仆婢们全都退得远远的。
等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