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之下,妄时任凭着风长雪拉着走了一路。

风长雪想得倒是简单得很。

念一和尚每日蹲在那东迦山上念经敲钟,必然不是和魔修一般的恶趣味。能化出这么个幻境,自然也不是一个蠢货。

既不是变态也不是蠢货,就断没有将幻境照着自己家后山打造,再囤积无数尸首怨灵的道理。

只要妄时没说谎,幻境之中必然有和外界“疏通”的地方。

她此刻站在岸边,湖面平整无波,晚霞远黛均映其中,山水共长天一色,偶尔从林中窜出几句啁啾,虽不应情,但极应景。

风长雪忽而开口:“东迦山授意佛子入世,不是简单的眷顾玄门旧情吧。”

察觉到风长雪拉自己衣角的手放开,妄时跳过了这个问题,反抓住风长雪,将人重新往后带了几步,肃然道:“施主不曾考虑,若是猜错当如何?”

风长雪觉得十分有道理地点点头,“故而,我以身试险,以示诚意。”

妄时只觉得她要跳湖,不由将人往自己身旁带,不成想风长雪身软得很,直接一个踉跄栖身到了极近处,眼睫堪堪擦过妄时颈侧,扑落在耳后,在那一道已经长好的伤痕之上,带起极轻的酥麻。

风长雪哎呀一声,恶人先开口:“我是以示诚意,不是以身相许,大人自重。”

这么一打岔,妄时自然不能再拉着她了,避开几步双手合十,“得罪。”

“不得罪。”风长雪再忍不住笑,“大人身上好香。”

……

果真又是故意玩笑,无聊且幼稚的口舌之争。

妄时不知是无奈还是气恼:“芙蓉施主……”

“若是猜错,你我便是僧遇优昙,缘止于此。”不等妄时说完,风长雪嘴角微翘,反倒将先前的问题答了。

优昙婆逻,只开一弹指,常伴佛陀涅槃降生而出,世间只得刹那光华,区区媚修以此自比简直荒唐。

风长雪利落回头,纵身一跃,如异兽一般轻盈跃入湖中。

“大人,阵外见。”

这一抹纵湖的身影与当日跳崖的刹那重合!

妄时呼吸一滞,似乎有一条细线牵住心脏,轻轻一挣,方才的情绪还未纾解便又一股真正的嗔念浮了上来。

世间受苦难者千万,泥泞蝼蚁尚且偷生,明明聪慧敏锐,却不知惜命二字作何写法。

电光火石之间,随着风长雪一跃,一串佛珠紧随其后甩出,堪堪卷住风长雪的腰。

然而,没有灵力加持,一百零八颗佛珠的线不过是一段寻常素绳,哪里经得起妄时极力一甩和一个人的重量。只听见“咔嚓”一声细微的声响,素绳崩断,无数漆黑莹润的佛珠霎时间四散迸溅!

风长雪只觉得自己被勒住一瞬,又随即一松,佛珠如雨点坠下,稀里哗啦地一起和她坠入了水中。

对于凡胎肉/体而言,这湖水着实太冰了。

水瞬间没过风长雪头顶,化作酥麻钢针寒刀,狠狠扎在她身上,几乎立即让人丧失了知觉。

不仅如此,这水还有点邪乎。

风长雪极善水性,又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才往下跳的,身体却沉如铅块,无论如何也浮不上去。

来自水面上的天光渐渐远去,水面之下亦是乌黑沉沉一片,不知终点。

这点邪乎,可以说是这几日来,在这山涧之中唯一有悖自然之处,也恰恰好证实了先前的猜想。

既然游不上去,那她赌水下是另一番天地。

若和此处是幻境和外界的入口,定然在某个真幻相交的节点处,自己的灵力也会恢复。

若此处,当真连接大壑久远的记忆几乎就要冲破桎梏而出,那也极好。

发束被流水冲散,乌黑缭绕开来挡住风长雪整个视线,佛珠同她一并坠下,在深水中发着幽幽暗淡的金光,如伴月星辰一般悬停在她身侧。

暗流湍急,水压逐渐升高,寒冷将时间拉得很长,微弱的光亮被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