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指死死捂住咽喉,指尖只触到了雪白脖颈上的一层冷汗。

是梦……

恰在此时?,几名弟子见宫池簌醒了,在门口笑盈盈行礼,“请宫主安。”

素日里惯穿鹅黄的她们都换上了绯红裙裳, 小心翼翼地托举着缀满珍珠金箔的华贵吉服。

“仙首大人特赐下了吉服,”弟子们鱼贯而入,满目艳羡, “这羽冠,听说?比当年先宫主大婚时?戴的还要华贵几分呢。”

宫池簌这才似稍稍回神。

她强自敛容,循声抬眸,却在下一瞬脸色惨白如纸。

那羽冠上鸾凤展翅,喜袍十丈金丝凤尾,竟与梦中一模一样!

她骤然起身,意识退步,哐啷!

朱红喜盘被猛地拂扫在地,珠翠滚落。

几名弟子全然没料到宫池簌竟是这反应,骇得?魂飞魄散,接连低头噤声。

一时?间,华殿内死寂无声。。

许久,为首的弟子才敢微微抬眼,觑向宫池簌。

“宫主……可?是身体不适?”

“若不喜欢这样式,弟子这就去改改……”

又是长?久的沉默。

宫池簌侧身而立,面容沉在阴影之中。

就在弟子们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宫主近期性子愈发阴晴不定了时?,宫池簌终于开了口。

“仙首赐的?”

“……他还说?了什?么。”

“回宫主,仙首说?这件金凤羽衣华丽尊贵,适合宫主与大人的大喜,”弟子回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几大长?老都很高?兴呢,岳门主说?,这次大婚玄门上下与有荣焉,摇光宫借此可?重振声威之类的。”

当然,玄门中看不惯的也有。

尤其是这些年,新投靠玄门的世家颇有微词。

论年纪阅历,宫池簌资历浅薄,论修为功法,宫池簌更是连道心都没参悟,论血统出身,那宫池簌都不知道是仙首从哪里捡回来的野丫头。

说?是宫家旁支嫡女,宫家家谱上下溯及百年,什?么时?候出过连道心都结不出的嫡女?

三十年前?那么混乱,人人自顾不暇,仙首一个不小心,捡到了鱼目混珠的野种都难说?。

剑术符术再好,都抵不过命好。

他们九死一生?才修得?一身本领,换不来天命簿上轻飘飘一句“佛子正缘”。

这些话只在暗处流传,谁也不敢明面上来说?。

摇光宫弟子即便听闻,也只当耳旁风,只管拣些好听的哄自家宫主开心。

然而,宫池簌脸上却未见几分喜色。

若她如历任宫主一般,出身宫氏主家,是位只识得?天下苍生?大是大非,不识得?人性幽微丑陋的大小姐,或许真该欢喜。

可?惜,她不是。

宫池簌垂眸看着散开喜服和凤冠,宛如一滩泼洒开尚未干涸的鲜血。

那些风言风语,她岂会不知?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命运的眷顾,令众人艳羡的美梦成真。

可?她数十年磨练的本能直觉,却又让她像毒蛇一般清醒。

那日,妄时?凭空出现?在摇光宫时?,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红衣。

将刀架在她脖颈上,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双惯常慈悲怜爱眸子里,半分迟疑也没有。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被无尘尊轻飘飘的几句话给说?服,前?一瞬还在为了给土寨报仇而要杀她,后一瞬便顺应天命,为了所谓的大局苍生?,答应娶她。

恍惚间,陌刀的寒光仿佛穿越梦境,再次落在她脖颈上,那双手绝不是来娶她,而是来索命的。

睥睨峰议事?堂,乃胥山十三玄门最重威仪之地。

宫池簌头髻凌乱,脸色惨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慌慌张张的,被小辈们看到像什么样子。”

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