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手将?妄时肩上落叶拂尽,“天下无不散之筵,本君今夜,来同大?人辞别。”
抬腕间,流纱袖口坠下,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臂。
原本存在的三道手指粗的佛偈,竟消失了一条。
“本君已见过尊者,召阴咒一事,我与尊者已有?别的打算,大?人暂且不必费心了。”
“待孤长遗将?星轨推演好,本君会命人将?卦象送至东迦山与玄门。”
不等妄时说话?,风长雪伸出一根食指,落在他唇前,那是?一个哄人噤声的动作,“……至于天道可欺之说,佛子就当是?本君口出妄言吧。”
风长雪说话?语调轻轻,又?离得很近。
当那双眼眸中只倒映出一人时,很容易给人一种亲昵的错觉。
似是?未将?这离别当作什么要紧之事。
只是?去去便回。
可倘若只是?一场稀松平常的道别,风长雪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就好似要划清界限一般。
妄时本能地想往前动一步,刚有?动作,侧颈上的灵犀印就亮了起来。
一阵难以抗拒的力量如巨网般兜头罩下,将?他紧紧束缚在原地,四肢百骸仿若被?重?锁深枷,难以动弹。
这动静倒是?提醒了风长雪。
她以为妄时是?走火入魔秽气?入体,权宜之下才落了这道印。
然如今,她既然晓得了缘由,再留着印,便十分的不妥了。
风长雪皓腕轻抬,凭空化出一支玉竹笔。
笔杆莹润剔透,白色狼毫笔尖,盈盈蘸着一点?朱砂。
她扯起妄时衣角作底,寥寥数笔如游龙惊蛇,朱砂渗透进袈裟素白的纹理之中,恰似雪巅红梅初绽,煞是?明艳。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玉笔消散。
风长雪凝视端详了须臾,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大?人将?此符燃了,灵犀印不破自解。”
她本还想说点?什么。
“以后”两个字在唇齿间停留片刻,还是?作罢。
“大?人并非是?生了什么病痛,也不是?走火入魔,更不是?对本君生了情丝。”
风长雪往后退开几步。
周遭倏而一变,化作了回光涧中的场景。
浩渺旷野,风长雪与妄时两人相对而立。
苍穹与脚下,无数破损镜面里,几乎倒映出了风长雪的一生。
其中,有?些妄时是?看见过的,譬如,风长雪跪坐在上官城的大?火中,独自行走在黑雾缭绕的秽气?里。
有?些是?他不曾看过的。
譬如,杜临渊为她剖心治眼,上古禁制贯穿他的识海,丰都结界如铜墙铁壁,四州桃花一夜盛开。
譬如,风长雪抱着杜临渊的尸体,哭得撕裂心肺。
譬如,酒船画舫上,唱着那些风月无边的话?本,风长雪孤身?立在熙攘人群之中,听着世人口中的“师徒情愫”。又?欲盖弥彰一般,将?它们焚毁。
这便是?东方域与妄时打赌时,手中的残本,所谓的不为人知的往事。
原本,风长雪是?不欲说这些的。
然妄时身?负之佛骨,既源出于她,大?抵想必也沾了几分她执拗的性情。
若是?瞒着不说,恐怕也会同她一般,钻进牛角尖,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本君命犯孤煞,于七情六欲之道很是?淡薄。”
风长雪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本君的悲欢只与杜临渊一人相关。”
“或许正因为如此,世人皆觉得,本君与师父之间,生出不伦情愫,以至师父师娘离心。”
风长雪沉默片刻,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对碧绿的同心戒。
这对同心戒是?杜临渊与宫殊之间的结情之物,风长雪花了许多心思才重?新将?其修补好。后来,在苦海幻境中,风长雪和妄时也曾带过。
风长雪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