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杜临渊曾经教过,她倒背如流。
只是,世间的道理早已经被前人千万次的验证,书?写在书?册之上?供人阅览,却总也难以?抵过“当局者迷”四字。
有些事情?,大约就是非得要自己滚上?一遭能?才真正明白的。
万籁寂静,大雪如幕。
远处群山素裹,万物一片银白。
“天道苍生从来?都只分?善恶,不分?玄魔。”杜临渊缓缓转身,伸手将风长雪头顶的落雪拂去,“为?师本不希望你受如此负累,但……”
“长鹰终非家雀,总有长成之时。”杜临渊顺势揉了揉她的头顶,“你能?庇护幼小,为?师甚感欣慰。”
风长雪垂着眼睫,其实还有一事她一直没敢说。
自落下的贡印越多,每次入定,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在不断扩张,灵犀也越来?越浑浊发黑。
“师父,您不怕吗,” 风长雪轻声问?道,“要是有朝一日,我无法控制这些秽气,从而滥杀无辜,就像当年的上?官城那般,该如何是好?”
她没等来?一个回?答,却听见?杜临渊低低笑了起来?。
“所?以?你要乖一点,以?后 ” 杜临渊微微一顿,嘴角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些,几乎把她的头发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以?后,你只需将识海里的秽气慢慢洗净就可以?了,别害怕。”
那只是一个极为?短暂的停顿,仿佛他原本想说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临时改变了措辞。
风长雪夜风中眯了一下眼睛,微微一怔,看向自家师父。
当年,杜临渊从熊熊火海之中分?劈而来?,那时他对自己说:“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以?后。
她喜欢这两个字,仿佛是一种天道亘古,岁月悠长的承诺。
或许是依稀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自己心瞎眼盲,识海黑得如同浓墨,不也是一样,慢慢被调养好了。
又或许是呆在师父身边,受人庇护,总是让人感觉安心。
风长雪心中的那股别扭劲儿彻底散尽,应了一声,师父总归是有办法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种办法如此离谱。
她看着眼前的大水缸,看着水缸底下的柴火,沉默了,甚至罕见?地对杜临渊的决策生出了怀疑。
这是……要把自己煮了?
难道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
紧接着,柳归鸾又丢了好些东西?进去,风长雪不善药理,依稀能?够识别出有几片干树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原因,看起来?像是炖肉用的香叶……
待那只桶开始往上?冒出热气后,风长雪将自己浸了进去。
皮肤沾上?水的刹那,一股熟悉的昏沉感伴随着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翻卷而来?。
她下意识起身,手指紧紧攥着桶壁,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强迫自己又沉了回?去。
这不是普通的水……是大荒地泉。
当年,杜临渊为?她医治眼睛,需要先将她一身骨髓洗净,灵脉重铸。
杜临渊便将她从丰都带去了大荒深处,在地泉中足足浸了七日。
风长雪年幼时的记忆十分?破碎,浸在地泉中的七日,她早已经记不清细节,只留下的本能?的抗拒。
冷汗如豆大般从风长雪的额角不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汇聚在她冷白的下巴上?,滴入桶中。刹那间,桶内的水温骤降,水面上?迅速结上?了一层薄冰。
片刻之后,薄冰渐渐融化,浓郁的药香弥漫在整个房间。
秽气在这一冷一热的刺激下,从识海中缓缓弥散而出。木桶里原本清澈见?底的地泉水逐渐变得浑浊起来?,不消片刻,便如墨汁一般幽黑。
这些尘世间最浓稠的执念,形态各异。
有的像一把一把细密的刀片,割划交缠,恨不得切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