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费解眼神。小侯爷素来脾气坏,但遇到沈劲松时格外气呼呼的,仿佛那姓沈的给了他天大委屈受似的。

转念一想,天大委屈,确有其事。

玉尘飞自化冰以来兴师南进,已被沈劲松拦在玉遥城外将五个月了,期间景军闭关死守,死活不肯应战。桃花开了又谢,结了荫荫青桃,幽军依旧寸步难行。

玉尘飞憋闷得发疯,上个月纵马出营,带人把周遭马贼杀了泄愤,好歹让弓刀饮了血,平时依旧闲出屁来。索性花了几百两银子,买下三封通关文书,大摇大摆进了这朝思暮想的玉遥城哼,沈劲松治军严整无懈可击不假,能把自己的大军拒之门外,终归不是只手遮天的一城之主。景朝吏治腐朽已久,即便两军对峙,景幽两国走私贸易依旧不断,重金贿赂城防门卫更是惯例。

景人幽人本就容貌无异,幽人不过略白些,一行三人改扮行头,本该泥牛入海般了无痕迹。可恨玉尘飞无论是哪国人,都是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布衣荆钗不掩国色,皎皎明月般引人注目。任谁见了他便是一呆,随后失魂落魄地缀上,还有呼朋引伴赶来围观的,竟致道路拥挤。最惨的是不知谁带头,开始向他铺天盖地投射花果。

玉尘飞也没料到自己竟有如此轰动效应,更没料到天底下还有如此热情的暗器……谁扔的碗大木瓜!险些把他砸得头破血流!

等到玉尘飞狼狈无比地逃出重围,已与两个手下失散了,他倒不着急,那两人行军在外,数月不近女色,听说玉遥城中皮肉营生兴旺,早盘算着痛快嫖一通,尝尝景朝女人的滋味。原先景国燕云二州被幽国占据多年,幽人于城中随意掳掠奸淫妇女,军中老伙夫津津有味地品评或柔顺忍受或殊死抗争的景女,随即叹道:现在想花钱都嫖不到了。

十年前燕云二州就被沈劲松一举收复,全城老幼泣泪相迎,“我们日夜企盼王师,皇帝陛下果然没有忘了我们!” 沈劲松不忍告诉他们,这是他无令妄动之举。若败,他一人得咎;若胜,自是皇帝圣明。

其实若能换得太平,朝廷宁可再拨几城,怎肯为了区区遗民而动干戈。

城破当日,沈劲松亦不能阻拦众将士全城搜杀幽人报仇雪恨,尝有景人妇女藏匿“幽鬼杂种”儿子,被邻里检举后,母子一同被推入坑中活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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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垆边人似月

玉尘飞喜洁,赶紧进布料店换掉满是果酱的衣服,再多买了一顶贵族女子用来遮面的白纱幂离,这才翩翩然地出了门。

他闲着没事,手头倒是宽裕,东逛西逛,买了些吃食和小玩意,只觉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多跑几回马。

他找了个路边的酒垆,点了一壶烧刀子,以前没喝过。

酒水倒进碗里,正费劲地撩起面纱低头要喝,桌子对面坐来一人。玉尘飞心中顿恼:又不是没空位,干嘛非得来和我拼桌?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和爷平起平坐了,真是败兴。

心中忽而又一动:只见那人落座,之前却不曾听到脚步声。恐怕是个武功不下于我的练家子。

抬起眼皮扫去,竟是老熟人,便噗嗤一笑,“沈将军。”

沈劲松没笑,冷硬地点点头,“白龙侯。”

玉尘飞最不要看他那张死人脸,不高兴道:“你干嘛。”

沈劲松被他那么理直气壮地一盘问,倒是语塞了。明明玉尘飞作为敌军主将,亲自潜入城中,形迹可疑……怎么?

玉尘飞为表从容不迫,继续饮酒,刚喝一口就差点呛到了:这他妈的什么酒,好辣!

但沈劲松正看着他,他不能丢人,皱起脸,一口闷了,把空空如也的酒碗哐地扔到桌上。

“到你了。”

沈劲松怔了怔,竟真的给自己也斟满了,陪他喝了一碗,神情不见什么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