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而归的将军,只有在庆功宴后玉遥才能见到父亲。

玉遥已经默认这种屈居人后的顺序。

没想到这回父亲却像清冷秋雨般,孤身一人回了家,没有鞭炮也没有贺礼。

玉遥愣愣地想:难道父亲打了败仗?

他又想:不要难过,遥儿还是爱你。就算你不是别人的大英雄了,也永远是我的好父亲。

他甚至有一点点惭愧的暗喜:如果他不是大家的英雄了,是不是就可以做我一个人的父亲了?

父亲低声道:“遥儿,我曾答应你,明天夏天带你去草原的。却要违约了。我对不起遥儿。”

玉遥道:“嗯,没关系的。”他是个习惯失望的好孩子,早早明白了有些事是父亲也无可奈何的,所以他不怪父亲。

但他仍然感到一阵不安,他试探道:“那我们后年去好不好?等到后年父亲有空的时候,不一定要夏天的。”

父亲苦笑,“遥儿,我不能陪你了。”

玉遥从他怀里豁然抬起头:“父亲,你不要我了?”他嘴唇颤抖,控诉道:“遥儿还不够乖么!”

言罢再也忍不住,哭得肝肠寸断。

沈劲松帮他擦拭眼泪,但他的泪珠却像断线了般停不下来,小小的孩子有那么多的委屈。

沈劲松的声音也有一丝沙哑:“遥儿,我想陪你一辈子。但要开战了。”

玉遥闷声道:“你以前不也老打仗。”

沈劲松道:“这回不一样。”

玉遥很快就领略到什么叫“不一样”。

整个秋天帝都阴雨连绵,浓墨般的乌云低压在头顶,满城都是通宵达旦的砧杵声只有把布帛捣平捣软了才能裁制棉衣。

全民备战,学堂大多停了课,少年郎们浑然不管泪水涟涟的姐妹母亲,尽日在街头巷尾持械打闹,铿锵的剑击声此起彼伏。其实他们也不是真的无忧无虑,只是要给自己壮胆子。

他们口中唱着从军行: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唱起歌来虽然懵懵懂懂的,却咂摸出热血沸腾的悲壮感绝域啊!绝域在哪里?以前景家诗人在地域上的极北坐标是关山,北风卷地白草折,瀚海阑干百丈冰。但即将来临战事的主战场却要再往北推进数千里,听说那里有一座雪山,是龙的骨头筑成的,终年积雪不化,那该有多冷啊!

“大船又来了!”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孩子们一窝蜂冲去码头看热闹。赶在运河冻住前,大量运载物资的战船络绎不绝地北上,除却粮食、军械和军服外,上面还载着江南的小伙子们。他们还不会战歌,他们唱惯的是戏莲、采桑的情曲。

“什么叫共御外侮,共赴国难?”玉遥问翠翠。他最近老听到这句话。

翠翠道:“就是每个人都要为了保护家园和爱人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