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他扶着玉尘飞重新倒下。玉尘飞虽有些诧异,但其实床笫之间本就是被服侍惯的贵人,倒也适应良好,甚而颇有兴味地待看沈劲松如何施展。
沈劲松也真没什么看头。他只是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第一个吻便在眼睛上,轻盈得像废墟里掠过的风,它不忍惊动往昔疮痍,只是暗暗拨洒下春的种子,覆盖过冬天。
吻慢慢下挪,沈劲松伸出舌,舔过他的脸颊,像舔掉曾经的血泪痕迹。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哭了……狄人歌里有写。”
狄人有许多记录史诗的随军诗人。他们像每个浪漫文人一样,热衷英雄末路美人陨落。玉尘飞又是英雄又是美人,正像东方独有的昙花,光艳一现,永堕长夜,却有千百年的风流余韵。
玉尘飞闻言略有些难堪,哭不哭的,被人挂在嘴边,多损男儿气概啊。其实也不单是哭瞎的,他所练的花欲燃本就会让双目发红,当时气血激荡悲愤交加,血泪直流,及至无法视物。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沈劲松道:“你本就重情重义……”他微有哽咽,“我也不想你受这些罪的。”有些话,说出来都觉得可笑。可笑的不是心意,是现实。
他的吻顺着脸颊滑到颈侧,轻触金环。
“可以么……”他声音发抖,“我可以解开它么?”
玉尘飞皱眉,他嫌那里丑得要命。不过还是点头应允,他被沈劲松这样吻着,一开始还觉得肉麻过头,可一个又一个爱惜的吻,让他心中也跟着酸楚,紧闭的眼皮眨动,将泪水含住。
他点头应允,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和委屈。
细细的金环上并无花纹,它只是用来遮盖伤口的,但玉尘飞皮肤白`皙,秀颈修肩,那金环也似装点般动人。沈劲松解开金环,像掀起尸棺里的华美陪葬品,露出其下早已腐败的白骨。
伤口确实不好看,针脚凌乱,高低不平,像只蜈蚣,当时情形紧急,救回命来已然侥天之幸,哪里顾得上美观。
沈劲松停了许久,一声不吭,也无其他动静。玉尘飞等得竟有些不安,睁开眼,见他攥着胸口,涕泗横流,情状狼狈,果然是没法继续亲吻的。
又过了会他去湖边洗了脸,再转回身时脸上已带着微笑。这许多年来,沈劲松经常微笑,像冬阳般温暖和包容,垂爱着苍生。可当他眼睛不再含着笑意时,就像太阳落下后苍老孤寂的阴翳,他在自囚的黑暗中忍受活着本身。
他抱住玉尘飞,像抱住荒寒长夜里最后的火苗。
他用力咬住他的脖颈,似狼在交`合时叼住爱侣。他架势摆得凶暴,到底未曾咬出血,复又用唇抵着玉尘飞搏动的颈动脉,喃喃絮语:“小飞,你不知道我有多懦弱,当年我们出关时,我纵有命在身,却贪恋与你共度的光阴,这是我第一重逃避;你死后,我一点都不愿意相信你死了,不惜用药来混淆幻梦真实,这是我第二重逃避。但这回,我不逃了。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永远不离开你。”
他抬起头:“你还要我么?”
天空已从薄粉转为深浓紫色,星星升了起来。
他们有完整的一夜,用以战栗与相爱,爱已经倾尽所有,今夜太过疲倦,无力去计算得失亏欠。
第十章 天外天上天无涯
东方未明,沈劲松照常醒来。苍苔上结了朝露,林雾寒凉,他更深地蜷进温热坚实的怀抱。他们抱成一团,手脚交缠,像地洞里的冬眠熊仔,暖和安全;心里被装得满满的,似松鼠的坚果粮仓,踏实幸福。
虽然浑身酸痛得像被暴打过,但好多年没有这样好梦沉眠。
“小飞” 他暗诵着他的名字,念了一遍自己心头肉先颤颤地酸软。
上回他香瘾发作浑噩不清,昨夜却是全记得的。
如久历饥荒后吃到第一口稠蜜,重新体认甜味。
以前小飞调笑他不耐操,抱在怀里亲一亲,还没碰下面就出水,插一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