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西天奇异泛明,黄沙如吞吐天地的狂龙,覆压过处移山平海,永久改变了地形。

这种强度的大沙暴,背风坡能顶个球!

不仅顶不了球,风暴一来,背风坡整个削平,非得被活埋了。可不是妥妥地团灭了。

沙暴将至,生死攸关,电光石火间玉尘飞心里只剩下一个紧迫念头: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

他咬牙沉心,目光急扫,终于捕捉到沈劲松行踪这人倒也没跑远,正和衣窝在骆驼旁边,脊背佝偻,抱膝低头,畏畏缩缩的样子。

听到玉尘飞急促脚步,他缓了会才抬起头,松开咬烂的下唇,牙齿犹在打战,哆嗦着勉强笑道:“我出……出来透透气,待会就回去……”

“……”玉尘飞蹲跪在他身前,不耐地捏住他的下巴,催他快些交代。

“……是底也迦香,瘾犯了,”沈劲松的嗓音干涩似咽泉,“过了这阵就好”

玉尘飞重重打了他一耳光。

玉尘飞当然知道底也迦香是个什么腌腌玩意,百年来底也迦香从大景流入西幽,王公贵族多有服食,用后神智浑噩,飘飘欲仙。又因加快血行,燥欲孽生,亦被用作房中之乐的春药。

长期服用底也迦香会使人身酥体软、反应迟缓,不啻为武人大忌。

玉尘飞深恨他堕落至斯,但这个节骨眼上没时间跟他算账了。

玉尘飞一脚铲起骆驼,把沈劲松扶抱上骆背,自己骑跃上另一头骆驼,扬鞭催促它们疾跑。

骆驼虽不识路,仍保有趋利避害的野性,啊啊啊大吼着迎风撒蹄狂奔此时倒也该迎着风跑。

黄沙遮天蔽日,风头如刀面如割,更夹杂着细砂,飞射如弹,打得皮肤生疼,眼睛都没法睁开。

即将与万丈狂澜般的沙幕短兵相接前夕,两峰跑得口吐白沫的骆驼突然齐齐跪了。毛屁股风骚一撅,膝盖先后内折,瞬间趴卧成两坨小山。

玉尘飞一看十分佩服,它们竟找到一段半埋在沙里的塌坯城垛,以此为掩护来抵御沙暴。

玉尘飞拽着沈劲松趴伏在骆驼身后,解下宽松的外袍,像大被般将二人兜头盖脸地一罩,权且遮风挡沙。

两人侧卧着,脸挨着脸,就听沈劲松喘息比之“帐”外风吼还要粗重浑浊,两眼更如困兽般布满血丝,颇为可怖。

是瘾犯了。

剑水城重逢那夜,沈劲松包袱里其实放了香盒,但他怕玉尘飞为这一时耽搁而丢下他,竟未及携香。如今种种不堪,皆是咎由自取,却也无怨无悔,只恨自己在这种紧要关头毒发,非但帮不上小飞,反而平添乱子,拖累了他。

沈劲松很快汗湿重衣,烦躁地不住翻身,哪里都不得劲,复而五内如焚,浑身抽搐,骨节如被车裂般剧痛,皮肤之下更有万蚁啃噬,怎么抓挠都无济于事,只有撕下整幅皮囊,或者烤焦烧尽了才算一了百了。

借着黯黯天光,玉尘飞见他脸上写满了狂乱痛楚,不免心惊,他知沈劲松素来隐忍自律,便是刀刃加身犹能不变色,如今却连一线清明都难以维持,这底也迦香何其恐怖!换做玉尘飞自己来,恐怕也煎熬不过。

沈劲松的指节咯咯作响,手臂早已自残得淋漓血痕,犹然止不住躁痒,他一声不响地从靴子里弹出一柄牛骨小刀,便要往小臂刺去,只待皮开肉绽、抽筋拔骨的决绝快意。

小刀被倏然夺走,手腕被狠狠扣住,两手都被反剪至背后,力道之大似要将肩膀都卸下。再向前一扣,已被牢牢禁锢在玉尘飞怀里。

方一接触玉尘飞温暖干燥的皮肤,沈劲松就像只落水狗般哆嗦个不停。他上半身无法借力,胸膛严丝合缝地依偎,头也虚弱地倚靠在玉尘飞颈侧,粗喘道:“你……”

玉尘飞不耐地抬手摁了摁他的后脑勺,让他别啰嗦。

玉尘飞的掌心温热,没太使劲,沈劲松却觉得仿佛有一口洪钟被敲响,心魂剧烈震荡,大脑呆呆的一片空白,头皮的酥麻感如余波扩散至四肢百骸,使他瘫软地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