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飞金鞭一甩,立时要去抓那机关师,忽而平地大风起,雪山上真的滑下一只两人长的巨大木鸟,长翅在人海上疾掠而过片片阴影,那机关师跳上木鸟,如仙人般乘鹤远去。只是他临走时回头一顾,正好被大风吹掉了斗篷,露出一头灿烂的金发。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欢呼声中,玉尘飞恶狠狠道:“原来是狄人。”

这件事他却不愿与沈劲松细说,只是之后再逛街,心事沉沉,怎么也提不起劲,索性打道回府。

将要出城时,暮色已晚,城门角落里铺着张草席,席上缩着个瘦骨嶙峋的小老头和一个七八岁的大胖小子,坐着两个墨猪般大字,“算命”。

那老头正在现场教学,举的例子正是路过的玉尘飞和沈劲松。老头嘀嘀咕咕,以为二人听不到,十分肆无忌惮。

“小宝,我考考你,那两人里谁更好糊弄?”

小宝自信道:“我观一人精明,一人敦厚,必然是敦厚的那个。”

老头摇摇头,“那你就错了,精明的那个反而是冤大头。世上最不乏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聪明人,越不信邪,越容易上套。”

玉尘飞听得气笑了,走到摊前,“先生高见,还请您多加赐教。”

那老头背后说人坏话给逮个正着,哆哆嗦嗦道:“公……公子要算什么?”

玉尘飞道:“你算什么最拿手?”

玉尘飞道:“那也给我算一卦姻缘吧。”

老头先请教了他的名字,玉尘飞如实告知。鲜少人知道白龙侯叫这个名字。老头涂涂算算半晌,又熟练地摸出一个卦筒:“您抽。”

玉尘飞随手抽出一签,翻开批语,是“一生一代一双人”。

他平生第一次见到这句诗,一愣后,竟生出一种豁然开朗的平静喜悦。他暗道,不错,我就是只想跟他在一起,一直在一块。既不想分开,也不想有旁人。

原来这就叫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心情大好,抛了块碎金子做赏赐。也不要老头解签还有比这更大白话的批语么?

他却没见到沈劲松见这卦时脸色微变。

这支卦的全名叫“天为谁春”,是正宗的下下签。

正是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

待二人打马远去,老头捡起碎金,放在牙间一咬,“纯的!”他大喜过望,“看吧,我就说他经不起挑拨,稍加激将便入我毂中。”

小宝却在看玉尘飞的名字,“先生,你说他爹娘怎么想的,怎么会给他取这样十成十不吉利的名字?”

玉尘飞,玉碎尘飞。

老头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美人自有美人的命,哪里轮得到你来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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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江南艳曲,北地悲歌

自出了大景边境,景致越见荒凉,朔风割面飞雪连绵,野云乱山如龙,千里无人烟。

除夕那日,行军至朔州八方城下。

八方城曾与玉遥城、剑水城并称为西北雄都。但自两百年前便毁于战火,如今空余城郭遗迹,掩埋在荆榛蔓草里,使人无从追想昔年高台曲池十万人家的繁华胜景。

关山冬窝子的牧民们听闻西幽军至此,扶老携幼地送来牛酪、羊腿和酥茶。长夜漫漫,大锅里炖起了肉,烈酒烫热了,各帐里篝火熊熊,笑闹声震天。

玉尘飞是荧惑军的“心”,是西幽军民敬仰的英雄,被拽着在一个又一个帐篷里饮酒作乐,载歌载舞。哪里有他,哪里便是这天地里最热闹最喜乐的所在。

沈劲松独自走出中军大帐。帐门外,玉尘飞的亲卫阿遮抱着剑,向他颔首致意,并不加以阻拦。

玉尘飞与沈劲松情意日笃,闲暇无事时便时时粘着,相顾不厌;若有事不能作陪,也不愿拘着沈劲松,任他来去自由。

只是出了门,也不过是在偌大军营中走动,在万余将士默默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