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身子忍不住前倾,支着脑袋往外瞅了一眼,闻听脚步声渐进,又坐了回去。
未几,门帘子掀开,一道光线照进来,孟夫人即便是垂眸把盏装作稳当的模样,亦能感到她儿子那高山险峰一般的体格缓缓靠近的压迫感。
孟云壑走近几步,一撩袍角跪地请安:“母亲,儿子回来了。”
孟夫人这才抬起眼睛,打量他这几个月在金陵没怎么瘦,也是,好不容易喜觅佳人,温柔乡里沉醉不知归处,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瘦。
“回哪儿去?”孟夫人道。
孟云壑知他娘这是起小性子,给岑嬷嬷使了个眼色,待岑嬷嬷退下后,往地上俯身磕了一回:“儿子知错。”
“你嘴上会说,码头上又是演哪一出?”孟夫人余气已消得七七八八,左右他要是喜欢,便是二嫁之身,那也是远在金陵的事情,到时候抬进门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提起来也是金陵黎氏,知晓内情的打点一番嘴巴捂紧一些,倒也算不得大事。
但他不该在外如此高调行事,有好奇之人打听了散播开来,总归是不好听。
孟夫人的脑子里仿佛有个小算盘,把他要纳个市井的二嫁小娘子做妾之事噼里啪啦算了一通,哪知她对面的孟云壑却挺直了身板,字正腔圆的告诉她:“儿子要娶她为妻。”
孟夫人似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愣神之后,一口痰卡在喉咙里,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疯了不成!”半晌,孟夫人才手指颤颤对着孟云壑厉声说道:“你要自毁前途!”
孟云壑早猜到孟夫人一时接受不了,也不勉强,只道:“等我进宫述职完之后,再听候母亲发落。”
孟夫人气道:“为了个女子前程都不要了,你还去述职干什么?”
孟云壑站起身来坐到孟夫人跟前,为她倒杯茶,缓声道:“母亲可知圣上有意为我与许丞相之女赐婚?”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孟夫人本对儿子怒目而视,忽得一惊,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几回才道:“许丞相与太子向来不睦,怎会……莫不是要你去做个磨合?”
“此其一罢了。我若娶了许家女,殿下即便再不介意,也要远我三分。圣上当年初登基,从前的股肱蔡党独大,闹出正阳之变,他心中未尝不是做此担忧,我离开金陵这几个月,殿下身边的近臣来回不就是圣上给他挑的那几个。”
孟夫人说:“就算如此,你也不必非要娶那女子做正妻。京中多得是名门闺秀,难道还不够你选的么?”
“必须是她。”不待孟夫人又发火,他又道:“东南沿海一带私盐之祸的幕后操纵者,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三皇子且不论,圣上对五皇子的偏爱,绝不亚于殿下,母亲也知道,若非殿下有中宫支持,储君之位也没有那么牢靠。”
孟夫人:“这与你要娶她有什么关系?”
孟云壑道:“母亲,你也是为人父母,还不理解其中利害关系么?圣上虽是一国之主,但也是五皇子的父亲。私盐之祸往大了说,五皇子降为庶人也不为过,但往小了说,亦可是属下逞他之名为非作歹。”
当初孟云壑父亲亡故后,孟云壑未及弱冠,孟夫人撑着一方门庭,很是有些胆识谋略在身上,孟云壑虽然点到即止,但她也听明白了。
五皇子之过究竟是大是小,要看孟云壑这个查案的人呈上的证据如何,纵经此案,五皇子与皇位彻底无缘,但圣上如今年纪大了,恐也不想看到偏爱的儿子贬为庶人。孟云壑知情识趣是最好,但如此一来,圣上就欠他一回人情。
让皇帝老儿欠人情,听着好听,可自古皇家恩情都是一把双刃剑。
“你是想……”孟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没错,儿子想请旨赐婚。”
施恩变成求恩。
……
京城这几天发生了几件大事。
天子脚下,就算是夜香郎,嘴里也能念叨几句朝堂时局,如今走街串巷,茶肆酒坊议论最多的,无非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