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帝惊恐地瞪着双目,满头冷汗,攥着谢春庭的衣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母妃在这里……”

谢春庭皱着眉,荒唐,简直荒唐。

刚才他被太监直接叫走,还以为有何要紧事?,进了宫才发现是父皇在车辇睡过去时做了噩梦,且这梦梦到的不是旁人,是他惨烈自焚于?宫廷的母妃。

太医推测,父皇梦中所见景象非同一般恐怖凄惨,才会害得帝王显现如?此丑态。皇后和贵妃拿不定?主?意,于?是巴巴请他入了宫。

某种意义上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沉默一瞬,竟是冷笑了起来?。

天边日色一寸寸落下,奚叶认真地观察着。

世界,变了,但又没有变。

她这样不为天道?容的怪物,可?要小心一点呢。

曲江庭内亮起了灯火,宴席还在继续,丝竹吹弹悦耳,武将粗犷的笑声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来?,风亭水榭下烛影扑闪,明明灭灭,落在奚叶脸上,让人难以辨别情绪。

意识到沉默了太久,最初微生愿的那个问题还没有回答,她缓缓弯起嘴角,微笑起来?:“活着。”

奚叶重复了一遍:“阿愿,世间的恶念在不断滋长你,要活着。”

微生愿等了很久,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鸟声清脆:“活着,很难吗?”

他吸收大千世界恶念而?生,只要有冤魂鬼怪存在的地方他就永远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况且遇到姐姐之后还学会了五行修炼之法,他从未觉得活着会是个值得一再强调的问题。

奚叶慢慢收了笑,表情怅然?。

活着,很艰难。

*

曲江庭后山。

宁池意提着一盏透亮灯笼,从从容容迈步走在青石小路上,路边杂草丛生,刮在他丝绢织就的锦缎衣摆上,他却浑不在意,好似行走漫步于?上京长街,神态轻松。

身后小厮低着头提着篮,身子瑟缩,忍不住劝道?:“公子,要不咱们回去吧?”

后山人迹罕至,烛火不明,这边上又都是幽深水潭,他真怕自己走着走着一个不小心跌下去。

下午那会,公子从大宴离席,回到家后就一言不发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小厮还以为公子在曲江庭宴席上新得了什么诗作雅兴大发,没想到黄昏时分公子终于?从书房出来?,却是把一沓厚厚的祭文交给他,还催他速去准备白蒿、丝绢、黄钱和香蜡。

小厮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家里新死了人。

公子喝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皱着眉道?:“我有一故人急着要祭奠,还不快去。”

要祭奠故人,非中元节非清明节,这不尴不尬的时节祭奠谁?小厮很想再问问,但见公子异于?往常的神态,还是噤了声,抓紧去办了差事?。

没想到公子见他回来?后,竟套上了马车,要往曲江庭而?去。

公子不是才从曲江庭回来?,怎么又要去?小厮不解。待明白公子要祭奠的那位故人就在曲江庭内,他吓得呆住。

曲江庭……可?是皇家举办大型宴席之地,重要性仅次于?皇城。在曲江庭内私自祭奠,被抓住可?是要杀头的!而?且今日参加宴席之人甚多,此去当真不会被人发现吗?

公子,名士风流,也不能无拘无束成这样吧……

待偷偷摸摸潜进来?,小厮才发现自己真的想太多了。

公子大大方方的,谁问起都说喝酒做了梦,想去月下拜花神。

还毫不掩饰展示了提篮中的满篇祭文。

上京公子一向行事?随性,更?遑论?宁四公子这样出了名的恣意名士,席上诸公没有一个怀疑的,还拍着宁池意肩膀大笑起来?:“宁四,你怕不是做了桃花梦吧……”

那些武将就更?不在意了,对他们来?说,这种文不拉几的东西一听就头疼,连凑过来?听个响的兴趣都没有。

公子就这么温柔含笑地从宴席众人面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