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菩萨也是今天走?!”人?群迈开腿,激动地凑到邵云鸢车驾前施礼表达谢意。

邵云鸢忙下了马车一个个扶起他们,道:“乡亲们不必如此?,邵氏票号本就取财于万民,大家安好?亦是我们所愿。”

江淮水患事毕之际,陛下就赏赐了一块“劳苦功高”匾额,从上京一路送到晋城邵府,新管家给她?写信时忍不住汇报:“家主,这匾额送过来可真是赚足了里子?面子?,如今天下都知我们邵氏信誉,想同咱们做生意的人?简直接待都接待不过来……”

衣裙浮动,邵云鸢看着?眼前神色感激的万民,眸中泪光盈盈。她?何德何能,能受此?大恩。

明明一开始,她?只是被奚叶信中描绘的美好?光景打动,才?不惜辛劳奔赴水患之地,但真真切切到了江淮,见到那些流离失所的可怜百姓,见到他们的苦苦挣扎,邵云鸢是真真切切为之心痛难当。

可即便百姓身处如此?困苦境地,也会有稚子?孩童跑到她?帐篷前悄悄塞过来一把“甜蜜蜜”,眨巴着?大眼睛:“姐姐,你?尝尝好?不好?吃。”

这是南方盛产的一种植物,根茎微红,咬去甜丝丝的。

那时邵云鸢依言放在口中咀嚼,甜味弥散开,可她?却忍不住落了泪。

那个小女孩还小心翼翼地用破烂的袖子替她轻轻擦了眼泪,疑惑不解:“姐姐你?怎么哭了?”

邵云鸢看着?小女孩,孩童面庞消瘦,眼中虽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关心与担忧。

帐篷外还有人小小声交谈的声音:“邵姑娘是晋地之人?,是不是吃不惯呀……”

“唉,要是我们家还在就好?了,依我的手艺,一定能好?好?款待菩萨……”

邵云鸢将女童抱在怀中,闭上眼,泪水砸下来。

“我想,待到一切结束,邵小娘子?会有全新的感受。”

邵云鸢那时还不懂奚叶信中这句话的意思。

而今来看,奚叶这一遭不仅让她?为邵氏票庄扬了名,还重塑了她?的认知。

邵云鸢望着?眼前这些面色枯瘦,但一脸真诚与感激的百姓,嘴边笑意浅淡温和。

她?会誓死为此?而存在。

轩车旁骑着?大马的季羽瞧着?越来越多往后方奔去的江淮百姓,忍不住出声?:“殿下,我们要不要等一等这位邵氏家主一同进京?”

陛下旨意,在他们归京之时会连同所有修士办一场盛大筵席,“他们”二字,其中自然也包括被陛下赏赐了劳苦功高牌匾的邵氏家主。

季羽还在纠结之际,马车中已经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我不喜欢这人?的行事风格。”

谢春庭转动着?扳指,眼神落在车外改换方向往后而去的涌涌人?群上,随着?动作?望向更远处,神情漠然。

虽然同样?不满士族的无礼,但博陵崔氏及其他士族的交锋起码摆在明面上,可这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邵氏家主,就是结结实实走?的偷摸阴人?路子?,猝不及防间打破他的一切后续安排。

谢春庭嗤笑一声?。

焉能不冷脸相待。

他一抬手,语气淡漠:“不必管,改道甩开,继续行路。”

八月离京,现下将近十月,他本考虑到将士行路不易特意一同走?了大路,但如今来看,不如还是分开行路,早日?归京为好?。

况且,他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谢春庭抬起眼。

她?会以何面目待他,或厌烦或无奈或钦佩或感动,还是或怨恨或诅咒?

他很期待。

长长的队伍断裂成两处,一队掉转车头往岔道小路而去,一队则继续沿着?大路往前。

百姓们明白这是三皇子?拔营了,纷纷跪下恭敬相送。

邵云鸢同样?转身,面朝被扈从拥簇的华丽马车,端正行礼,但马车经过时,她?一如既往被无视了。

她?面庞呆滞。